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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336)+番外

作者: 未晏斋 阅读记录

他郑重地从匣子里取出刑部的密奏,打开黄绢面,又一次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对李夕月点点头:“你浓浓地磨朱墨来。”

李夕月觉得他像是在举行什么重要的仪式,不敢怠慢,拿过一支簇新的描金朱墨锭,往砚池里舀了一些水,慢慢地、仔细地为他磨墨。

他先看折子,而后目光便被她柔软灵巧的双手吸引了,盯着那一双手看,再顺着手往上,看着她的脸。

她回之以温暖有力的微笑。

“礼亲王是不会甘心伏诛的,”昝宁以此为破题,“一定会搞出一篇大文章来。”

“就是你说的‘遗折’么?”

昝宁点了点头,说:“太后处政有三年,但处理的是我年纪不足时那些乱糟糟的国务,并没有经历过臣子死谏——我呢,则是听张师傅给我讲先朝故事的时听到的,先朝大臣想要进谏言,而人微言轻时,最极端的就会用死谏:用一条命来说话,一般总会令人悚然惊觉,不敢不听着些,因而,是很难压住的。”

“礼亲王要攻击太后,肯定也会列出个一二三,这次刑讯吴氏是他一条‘大恨’,之前太后放任皇后逼凌骊珠也可作为罪状,还有她任用贪墨谄媚的邱德山这一条,也可用。礼亲王势必把更多人搅和进这个没有刀枪剑戟的‘战场’里,壮大己方的声势。不仅是为报复,也是为他身后之名。”

李夕月好像也听懂了。

他低下头,飞快地在砚池里蘸了鲜艳的朱墨,掭了掭笔,然后在奏折的空白处写:

“礼王是先帝所深信之臣,因之得病榻顾命。奈何掌权六七载,辜恩负命之处甚多,跋扈狂悖之处更不可数。朕挥涕而惋惜,却不能罔顾国法,更不能不顾慈训。因,奉太后之命,兼刑部依律例之研判,礼王加恩着赐自尽。家产留部分养其子女,其余充没。其罪不及妻孥,不牵连兄弟。王爵着令先礼亲王贤子、礼王弟荣聿承袭。”

然后亲自盖上玉玺,吹干后叫来李贵:“去慈宁宫,送给太后钤印。”

皇帝下了旨,太后盖了印,板上钉钉。

旨意送到宗人府念给礼亲王听了,据闻,他倒也是条汉子,向帝陵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流着泪呼唤了三声“先帝!臣冤枉啊!”

也没有需要人捏着鼻子灌毒酒,也没有需要人摁着胳膊腿“贴加官”,坦然地拿了匕首,说:“人都嫌血污难看,我倒觉得这才不失我们马上汉子的本性。她欠我的是血债,我必变厉鬼叫她偿还!咱们到地下请先帝爷评评理吧!”

这个“她”是指太后,但也只是知道的人这么推测,毕竟“她”“他”读音相同。

而礼亲王心里极大的怨怼,化作对自己下手时也狠得不行——他亲自解衣比划,最后在胸口上自己戳了戳:“就这里了,戳破肋膜,就是心脏。若是我到时候没力气了手软,你们帮我把刀子拔.出.来,我去得也利索些。”

然后气定神闲,那硕大的肚皮一缩,双手一齐用力,把利刃插.入了比划的那个位置里。

据现场看到的人说,一刀下去仿佛毫无窒碍,而鲜血,是他拔出刀刃之后才喷溅而出,喷得面前的一扇门上全是鲜红。

礼亲王最后对宗人府、内务府的他的两个庶弟说:“我有……遗折!”

别说荣聿他们不敢藏起这样的遗折,就是有胆子藏——作为皇帝的心腹,荣聿也不会藏。

他先哭了一通,喊了几声“我的哥哥哎……”

然后被步军统领衙门的提督扶着起身,劝道:“王爷,您节哀,还有缴旨的事呢。”

荣聿抹了抹眼泪,心里称快,哑着嗓子说:“是了……还有缴旨的事。刚刚我哥哥说……遗折?”

在场的人不少,彼此又不是一伙儿的,自然不会互相包庇,点头说:“是,说是有遗折。”

荣聿已经成了新的礼亲王,他缓缓的,仿佛是不胜悲哀的:“拿来我瞧瞧。”

遗折用匣子封着,盒子封口处贴着封条,摁着死去的那位礼亲王的手印。

荣聿举着盒子左看右看,最后说:“这是大臣的遗疏,我可没资格打开看,请皇上在乾清宫大朝时打开吧。”

这个黄匣子被荣聿一路捧到西华门,然后就先被慈宁宫的人拦住了。

荣聿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陪着笑脸说:“我不是得去缴旨么?”

那慈宁宫的太监比邱德山和气多了,但很会纠缠:“啊呀,哪里敢不让王爷您进养心殿去缴旨?只是太后吩咐,王爷您今日定然是辛苦又伤心,便到慈宁宫先喝一杯茶缓缓气儿也无妨。”

荣聿捧着匣子,知道慈宁宫这一“截胡”必然没有好事,这茶喝不得。但他又是个圆滑的人,无论如何这会儿也不想得罪太后,尴尬地笑了笑,推辞了几句,却当不得那太监的缠功极为厉害,仗着是慈宁宫的要求,就是不让荣聿过隆宗门前往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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