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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27)

作者: 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驮着两筐番茄,慢悠悠地扇动着耳朵。他认识这匹老马,因为堂·吉诃德给它取名叫驽骍难得;他也知道它要往哪儿去——远方的马德里高耸入云,在那里,人们将把鲜艳欲滴的果实呈献在丰收女神广场上。

“我的马德里!”他不由得喊出了声,“你们看见了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在这艰苦的、异国他乡的1943年秋天,西班牙的柠檬树林和番茄地,重又在安东尼奥的心里盛开了。他向着她迈近了两步,却惊惧而痛苦地蒙上了眼睛:“不,这不是西班牙。”

这不像西班牙,西班牙遍地是橄榄、麦穗、番茄和柠檬,眼前却是一片被炸弹翻开了的、被大火烧焦了的土地。然而这是西班牙。安东尼奥在祖国度过的最后两年里,她就是这个模样。

在被蹂躏的原野上躺着一个人,边上围着一群法西斯官兵,对他凶狠地拳打脚踢。安东看不见那人的脸庞,但他明白:受难者只可能是自己人——西班牙共和军的老乡,或者是国际纵队的哪一个弟兄。他冲上前去,想要用自己的双手将受难者从法西斯的魔掌里解救出来,然而无数颗子弹在那一刻扎进了他的胸口。他倒在了祖国温暖的尘土里。

可是,在最后的瞬息里,他还能够看见:受难者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挪着带血的步子来到他的身边,将一只晒黑了的手轻轻地放到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就不再分开。他竭尽最后的力气,低低地说道:

“既然是你送我离开人世……我的亲人!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的模样吧……”

于是他看见了。

他费劲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罗维诺·瓦尔加斯犹如整个失而复得的世界,落在他全部的目光里。起初他以为这不过是另一阵幻影,但是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那粗糙而火热的手掌,掌心还结着一层薄茧,仿佛一只山鹰伸开羽翼护着他的手背。只有长久地与武器结成挚友的人,才能够有这样的手。

罗维诺大概没有注意到他的苏醒,依旧略略躬着身子,坐在他的床边,陷入到沉思默想中去。安东蓦然想起了自己的梦,于是着急起来了,小心地端详着罗维诺的面孔,生怕找到一丝一毫刑讯折磨留下的印记。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同时却不能不留意到:在那张消瘦下去的、镀金般的脸庞上,呈现出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气质。在他面前的罗维诺·瓦尔加斯,似乎是一个新人了。

安东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新生的婴孩第一次看见世界似的,怀着莫名的欣喜和感动凝望着罗维诺。年轻的意大利人也终于看见了他那橄榄般的绿眸子里蓦然焕发出的光彩,向着他俯下身来……

“罗维诺!小家伙……”

他举起衰弱的双手,触碰到了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上刚刚冒出的一点胡茬。他多想把罗维诺稍稍推开分毫,好好看一看生活赋予这张面容的新的光彩。可是他看不见,因为罗维诺侧过了面庞,藏起了神情,将自己的太阳穴久久地贴在他的额头上面。

第19章

接下来的几天,好像流云飘过去了。这没有祖国,因而也不会被逐放的云。安东每一次把脸朝向窗外,总看见它们追随着太阳亘古不变的道路飞向西方。因此他觉得它们是往西班牙去的。他偏就没有看见它们往东、往南、往北的时候,而那正是他四年来走过的道路。

他躺在这座朴素的农舍里,农舍好像维查利雅鬓角的一朵花,维查利雅好像缠在母亲亚平宁腰间的一个小娃娃。尽管她的儿女如同山花般散落天下,亚平宁仍旧像少女时那般骄矜。她并不请求飞云代她问候西边的姐妹比利牛斯,在这亿万年遥遥相望的岁月里,没有谁比一座山更能理解另一座山的心。

亚平宁的儿女们却是永远喧闹和躁动的,即使他们已到了白发苍苍的年岁。比如农舍主人罗慕卢斯·瓦尔加斯,在老头儿们中算是顶漂亮的一个。人模狗样的年轻小伙子随处可见,然而年近七旬尚能如此,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头儿宣称自己决不让安东在养伤时觉得无聊,总是坐在他床边炫耀青年时代的游历,从法国讲到希腊讲到埃及。平心而论,这是段有趣的故事,然而再有趣的故事也禁不住三天里讲五遍。安东苦不堪言,却无计可施。到了第四天,老头儿大概也觉得烦了,终于把重点转向了瓦尔加斯家史。不过安东已经学会了耍滑头,尽量把话题引到女人身上。然后老头儿就会兴致勃勃地怀念年轻时爱过的希腊和埃及美女们;再然后赫西丽雅奶奶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过来,把老头儿轰出去。天下暂时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