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偷换流年(100)

紧接着就是恢复天宝皇帝的唯一的儿子,原太子先宗平王阮宣蚊的太子之位。这样储君名正言顺,一旦天崩也不至于没个继位的人。

这名分一定下,就绝了许多人的妄想。

原天顺帝韦氏一派和大长公主一派就彻底没戏,把太后的封号弄好了,就直接打发去大安宫颐养天年。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人情难预料。昨日的新贵转眼就成了今日的落地踏花,任人欺凌。

至于大长公主,则勒令她不许回京,留在行宫。又加派人手支去保护,说是保护实则看守。

晋王阮承琳虽然也期望家里人和睦,相安,和平相处。但如今事关国家根本,他也不得不痛下凌厉手段。说到底,他毕竟也是阮家的男人,从小到大受着这一种帝王教育。维护皇权的独立性和威严这个根本道理,他是不会不懂的。

天宝皇帝坐中宫,太子镇守东宫,这皇宫的格局算是安定下来,那么紧接着要处理的必然是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天子就必然要换臣子。

第一个新朝代的开始,就要演这么一出新人换旧人的戏码。虽然每一个站在朝堂上分享权力下放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任何一个旧人都是不甘心被替换的。而雄心勃勃的新人也绝对不会停止这种替换,并且再替换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思考,将来自己是否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这个问题。

他们被权力吸引着,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就像扑向灯火的飞蛾,为了那一刻短暂的灼热,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打开这一次替换的浪潮的借口是太子阮宣蚊的选妃大事。

太子已经年届十五,礼部上表请求为太子选择合适的大姓良家女为妃。

这事合情合理,百官没有反对的理由。但问题是选择哪一家的女子来做这个太子妃,就难上加难了。

天宝皇帝情况不佳,太子又已经成年,一旦发生点什么,太子就是准皇帝。那么太子妃就是准皇后,谁家攀上这门亲,就是飞黄腾达,就是直接进入了权力的核心。

而且显然的,皇帝为太子选妃,这不仅仅意味着要给太子一个合适的伴侣。这更意味奋斗目标要给未来的皇帝选择一个可靠的同盟。

这是皇家发出的一个信号,所有有意于和皇家结盟的人都不会忽视的信号。、

沈知延当然也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个大不利的信号,但如果他能够在这事上站住脚,未尝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沈家也得起女儿,如果入选,也是一条路子。

但他这个想法坏菜了,这事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他一旦一只脚踏进这个选秀的漩涡里想要再抽身出来就难上加难。

当然,即便他不参与这件事,想要把他从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赶下去的人也会想出各种陷阱来引诱他犯错。

沈家送去的女儿牵扯进了舞弊贿赂丑闻中,最终导致朝堂上对沈知延的弹劾。但他是内阁首辅,有权利把折子压下。可问题是这一次是上下勾结要治他,这折子压根就不经过内阁,直接从司礼监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自然不会一下发难,驳斥下来,将上折子的人痛骂一顿。但为了表示皇家为太子选妃的是公正而且清廉的事情,还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沈家的女儿摘了出去。

这一信号系统就足够让朝臣们看到风风的转移,折子弹劾的内容就从沈家女儿选秀舞弊变成了沈家父子专横跋扈,把持朝政,上下勾结,惑乱朝纲,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等等等等,罄竹难书的罪状。

一个折子皇帝按耐不动,十个,二十个折子上去。即便皇帝不表态,朝臣们也按耐不住了。

那些一开始还观望不站边的墙头草也动摇了,加入到浩浩荡荡的讨伐行列里。

一时间朝堂上天天吵得鸡飞狗跳,就差没拳打脚踢动手起来。

待到此时,皇帝依然不发难。但沈知延到底是六十多的人了,天天穿着厚重的朝服在朝堂上和人吵的脸红脖子粗,一天两天沿可,时间一长身体就吃不消。

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倒下,皇帝必然发然。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心有余力不足,在暑热难当的盛夏到底熬不住,一个跟并没有栽倒了。

皇帝明面上下旨让他回家修养,背地里又是一道旨意彻查沈家父子的各种问题。

沈家这几年身上背的案子也不少,毕竟爬到这一步,哪个身上没有脏事?以前不爆发,那是压着不查。现在查了,就像是一下翻开了窨井盖,还没看到脏水就已经扑鼻一股子恶臭涌上来。

刑部弄了足足十本罪状呈上来,天宝皇帝身体不好,看了一本就气得不行。责令太子和晋王彻查此事,不必在拿来给他看,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其实到底有没有那么多罪状谁也关心,反正是耍弄倒沈家,只要是个罪名就安上呗。

查,抓,把所有相关的人都拉到刑部去审,狗咬狗一嘴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这罪名罪状还是有最烦都按照上头的意思一条条一个个的罗列起。

等收集的差不多了,那就上奏皇帝,下旨抓人。

从天顺朝起就显赫一时的沈家,就这么呼喇喇倒台了。

沈知延自打中暑病倒后就没好过,这抄家的事一弄,就将老头一下就气死了。其实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后面的苦。只可惜他生前风光不可一世,死了却只有一口薄棺材收敛,随随便便的抬出去葬在坟地里。就连这口薄棺材也是病中的天宝皇帝赏赐,说到底也是为朝堂辛苦过的,总不能让他连个棺材也没有裹床破席下葬吧?

出殡的路上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连个捧排位烧纸钱送行的人都没有,家人无论老少男女都尽数收监,往日的同窗师生好友也都避而不见。这人世间的冷暖搞得真是可见一斑。

只有沈家小阁老沈玉飞的老婆是宁国公主,皇家的人不能受到牵连,抄家的时候宫里就派人把她接走了另住。

可这可怜的公主也是身不由已,身怀有孕被人从自己丈夫身边带走,送到冷冷清清的皇宫别院里关起来。说是照顾实则看守,伺候的奴婢也懒散怠慢。反正落架凤凰不如鸡,生活可过得凄苦。

后来听说自己丈夫是罪大恶极篡国谋私的首恶,朝堂上的一片呼声要处极刑,把这个公主吓得昏厥过去。

本朝虽然极少对文臣处极刑,可也不是没有先例。再者她公公沈知延死了,丈夫沈玉飞被当替罪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心急如焚的公主于是顾不得身怀六甲大腹便便,坐车赶了千里路,到江南来求杨波。

她觉得无论是天宝皇帝那里,太子那里,晋王那里,杨波都说得上话,总能帮上忙。

这个娇滴滴的公主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劳顿和困苦,向杨波讲述完一切后,就被扶下去休息。

杨波心里还是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对沈玉飞于心不忍。小时候桩桩件件回想起来,也颇有感触。

可一想到能够从宫里捡回一条命,自己也很不容易,难道就这么轻易的回去?再者晋王让人护送她回老宅,就是知道京城太凶险,十白她再遭不测,希望她能够远离纷争。更何况自己也和他约定好了,要在这儿等着他来接。如今自己为了沈玉飞又回到那是非之地去,他会怎么想呢?沈家这件事,他也有参与的份,自己如果插手进去,是不是会对他造成困扰?还有自己真的适合插手吗?这到底是朝廷的事,是皇家的事,是权力争斗,这里面的是非真的是她应该搀和的吗?

这事难办,去还是不去?救还是不救?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天色蒙蒙亮,她就起身梳洗,到小书房去等候父亲。想就这件事和他商量一下,自己父亲到底是官场里摸爬滚打过的老江湖,总比自己有见识有经验。

却原来杨老爷一早就起来了,也寻思着要和她商量一下这个意外访客的事情。

昨晚上的夜谈他早已从银屏的嘴里知晓,其实把人送到后院去回头想了想他也猜到来的是什么人了。

至于为了什么事,他也猜到了几分。毕竟朝堂上起起落落也就这么点事,都逃不出这自然的规律。

杨波把心里想的和老父亲一说,杨老爷也是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半响不说话,皱着眉想了又想,顾虑重重。

“父亲,孩儿该怎么办?去,我怕自己不够这么资格和份量,也怕碍事为难。可不去,又如何与公主说?”杨波像小时候那样蹲下身,伏在他膝头,幽幽问道,仰头看父亲。

杨老爷重重叹口气,伸手抚着她的头发。

“你自己是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即担心又害怕,即难过又不忍,很为难,很矛盾。”杨波摇摇头。

杨老爷点头。

“是啊,这事很为难呐。”

“父亲,孩儿是不是不能去?这是皇家的事情,是朝堂的事情,再者当年。。 杨波仰头。

杨老爷摇摇头。

“当年的事就不要提了,如今沈知延都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相比起来,我这把老骨头比他好多了。”

“父亲?”

“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由不得我们做主呐。”杨老爷将她扶起,自己从椅子里也起身,愁容满面的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起来。

上一篇:红颜乱 下一篇: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