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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25)

当时我惊慌懵懂,心绪杂乱翻飞,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想不到三年过去了,回家的时候依然没有半点平静和镇定,依然是坐立难安,依然是七上八下。只是来的时候是不安,而现在却是期

待。

越是离家近,我就越害怕起来。心里反复的想着自己见到了家人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随着家门的接近,那些原本想好的东西一点一滴的在脑子里消失。

以至于真的进了家门,面对着一溜排等在厅堂里的人,我哑口无言。

父亲还是那样,母亲依然美丽,奶奶也不见老。大哥二哥三哥也是老样子,最有变化的是四弟,长高不少,也懂事许多,再不满地乱跑。

还有两个嫂嫂,各自带着一个娃娃。

还有银屏雯月,站在边上,看到我就忍不住拿手绢抹眼泪。

这厅堂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么多人对我一个,一下让我有些懵了。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极度诡异的场面,事后银屏翘着我的脑袋埋怨,说我这个人一别三年,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死没良心。三年不见,就连我老爹眼里都含着泪花,哥哥弟弟们几个男子汉也话语

哽咽,至于女眷们都是哭得稀里哗啦,唯独我这个当事人,愣是干巴巴没有半滴泪。

唉,真是冤枉哉。

她哪里知道我在皇宫里夜半梦醒,泪湿枕头的那许多日子?她哪里知道我关在宗人府里想到死的日子?她哪里知道我跪在石板地板上两个膝盖冰冷如铁的日子?

唉,我只是盼得太久,盼得太苦,盼得太累。

而这次回家的恩典来的太突然,突然得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酝酿情绪。

有时候就是这样,期盼过了头,一下子大成所愿了,反而没劲。

不过这样的情绪到第二天就调整过来了,第二天我开始使劲哭,甚至抱着鸽笼也能哭。银屏又嫌我矫情,说马后炮不顶事。

我家这个丫头怎么比小姐脾气还大,母亲真该早点将这小妮子打发出去。早点嫁人,让她嫌弃自己汉子去,少来管我。

自家的花园子也成了稀罕的地方,那些依旧保留着三年前样子的地方,每一处发现都让我惊喜。拉着母亲和银屏到处看,反到是自己的屋子,没怎么细看。

母亲和奶奶一人拉着我一边手,怎么都不肯放开。好似一放手,我就会飞了似的。

到第三天,大家都克制了一些。

过年总是热闹的,亲戚友人都会走动。再加上圣恩眷隆,特地提到了我及笄的事。父亲也不敢怠慢,索性两好并一好,趁着过年的热闹帮我办了及笄之礼。

母亲亲自为我梳头,银屏捧着妆盒,笑得眉眼弯成新月似的。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及笄是件大事。行了及笄之礼,就真正成为了一个大人,一个成熟的女人。

可我觉得有些疑惑,成熟成人难道就是换个发型换身新衣吗?

我头一次梳起了发髻,母亲亲自为我带簪,银屏则小心的为我涂上脂粉。

那些带着香味的膏状粉末让我有些不喜欢,看着镜子里异常白皙的自己,总觉得很陌生。

我的新衣是大长公主特别赏赐的,使用了大内的贡绸,样式也是大内最新的,尚衣局的针凿不同于民间,尤其精巧别致。

但繁琐了些,尤其是腰,勒得好紧,我有点难受。裙子也太长,我不得不小步慢慢走,不然踩着裙摆很容易摔个狗啃屎。

我抱怨的时候又被银屏埋怨,说我一个侯门千金大家闺秀怎么能老是狗屎挂嘴边。

唉,母亲,快点打发了这个多嘴丫头吧。迟早要被她念死。

我说死,她又埋怨,说大过年的这样不吉利,这个丫头真是令人头疼极了。

女眷都在内庭聚会,我涂脂抹粉穿着一身累赘,也只好端着小姐矜持的架子在那里装样。笑不露齿,走不露履,低头敛眉,温婉贤淑,哎呀呀,真是受罪啊受罪。

不过再矜持的小姐也都少不了八卦的兴致,在一开始的矜持端庄过后,那些小姐夫人们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我一些皇宫里的事情。

一开始我还有显摆的心思,告诉她们弘文馆怎么走,御花园怎么去,乾元殿如何如何,乾宁宫如何如何。但随后我就发现,虽然皇宫我比她们熟,可皇宫里的秘闻她们比我熟。她们的问题都

是非常有针对性而且伴随着一个接一个劲爆的内部消息,到后来不是我向她们显摆,而是被她们八卦得一愣一愣的。

在皇宫里三年,我还真不知道哪里竟然有这么多秘闻。

比如大长公主为什么迟迟不肯出嫁。比如宁贵妃和皇后之间的斗争。比如太子为什么身体一直不好?再比如当年为什么宁贵妃会早产?还有诸如陛下为什么特别宠爱如云似雨两位总管。

这个八卦最劲爆,这些贵妇人贵小姐们竟然怀疑陛下有龙阳之好。

我真是从一开始的滔滔不绝到后来的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服了,真服了这些八卦女们。

塞得满耳朵都是八卦,我太震惊了,不得不逃出去好好消化一番。

偷偷溜到花园子里,我躲在假山后面结结实实的狂笑了一阵。

古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还真是至理名言。绕是天下的主宰陛下,大内呼风唤雨的如云似雨二总管,到了这些贵妇人的嘴里,也不过是几段八卦消遣,打发闺阁时光而已。

“都已经及笄了,怎么还笑得像个野丫头。”我听到有人在假山那面低声抱怨。

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双眸,如星似月,含情脉脉。

我没来由的脸一红,别开眼低下头,手指绞成一团。

“原来还会害臊。”沈玉飞走过来,伸手一刮我的鼻子。

“你怎么在这儿?”我打开他的手,撅着嘴详装生气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我可是你们杨家小姐的姑爷。”他绕到另一边,朝我挤眉弄眼。

我冲他做个鬼脸,伸手打他一下。

“好啊,还没过门就打姑爷。如此悍妻,休了休了。”他捂着胸口连连摇头。

“不光打,我还踹呢。”我抬脚就招呼他。

他侧身一臂,伸手一把将我手腕抓住,一用力将我拽到怀里抱住。

“放手放手,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哼哼,是不是三年不挨揍,皮痒痒了。”我作势挣扎,抡胳膊卷衣袖,嚷嚷着要给他好看。

他只是抱着我不说话,手臂越抱越紧。呼吸从头顶后吹到我耳边,一阵比一阵灼热。

我渐渐觉得气闷耳朵痒,就忍不住真挣扎几下。

“嗯,难受,你干嘛呀。”

“别动,阿水你别动。”他在我耳边吐气,手臂丝毫不放松。

“可,我有点难受,你先放开我吧。”那热气吹的我脸红,我又挣扎几下。

他又不说话,只是在我耳边吹着热气。那一股接一股的热气很快把我脸熏得通红,我感觉自己可能快要融化,头晕乎乎的,手脚都开始发软。

他在我耳后轻轻咬了一下,没来由得吓我一跳,我忍不住颤抖一阵,心虚起来。

“你,放开我吧。”强悍已经随风而去,我像蚊子似的低声喃语,带着那么一丝哀求的语调。头耷拉下,手扶着他的胳膊,浑身无力起来。

“阿水,我好想你。”他在我耳后说着。

“啊。”我低低应一声。

“阿水,你今天......很好看。”他又说。

“哎。”我只是应着,头越发耷拉。

“阿水,阿水。”他唤着我,一声比一声轻柔,一声比一声迟缓,拖拉着,拽出长长的丝线,一圈圈缠绕我。

我越发无力,只能靠在他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胸膛里心扑扑扑跳得飞快。

腰带本来就勒得紧,他那样用力掐着,真让我感到有些窒息。但更多的痛苦来自于心,那种剧烈的跳动,似乎要突破骨头和皮肉就这么跳出来。那样激烈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

出来,将我的心涨破。这种感觉让我头晕目眩起来,浑身虚脱无力。

我靠在他怀里,眼前渐渐迷蒙起来,一切都开始不真切,泛着光晕,变成一团团的迷雾,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

唯一真切的,是两股咚咚咚的心跳,我的,还有他的。

他也一样,和我一样激动。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了?他怎么了?我们怎么了?

至平朝 33登门道谢

至今我依然无法清楚的分辨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如果是真实的,那我怎么会无法回忆起任何细节?如果是虚幻的,那么印在我唇上的那一份火热却怎会如此清晰强烈?

等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香妃榻上,傻傻看着葡萄架下挂着的鹦鹉许久许久。

那白毛畜生很是不给我面子,傻瓜傻瓜叫个不停。

我恼火,拔了它几根毛,又用墨给它画了几笔,让它彻底难看死。

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沈玉飞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一起飞翔在天空上。我们十指紧扣,迎着风一起飞翔。飞的好高好远,高到伸手就能碰到天,远到离开所有一切人和事。只有我和他,

只有我们彼此,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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