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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74)

在廊下伺候的小太监麻溜的跑过来,把东西收了,却总拿眼偷看她,不走。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她懒洋洋瞪一眼,低声笑骂一句。

那小太监见她没恼,就凑近一些,“杨姑娘,有人托我给你捎个信。”

“捎信?谁?”杨波看他一眼。

小太监从衣袖里取出个扭结条出来,双手捧着递过去。杨波皱眉一下,伸手接过,拆开一看,面色一凝,一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少给我整这些么蛾子,小心我告诉你们管事公

公去。快滚。”她将手里的纸条一揉,握在手心,凝眉呵斥那小太监。小太监没想到她翻脸无情,吓得愣一下,急忙端着小案几灰溜溜的跑开。

等那小太监走远了,杨波才又将手里的纸条微微展开一角。那熟悉的字,瘦长而笔锋陡现,一勾一划都有一股煞气。

三哥的笔记曾几何时竟如此锋利煞气,这哪里还是当年她所仰慕欢喜的好哥哥。将纸条一捏,一揉,随手扔进廊下的鱼缸里。那纸条沾了水立刻酥烂,墨迹化成一团。鱼缸里的红金鱼还以为

是食饵,你啄我咬立刻将那酥烂一团吃个干净。看着这些鱼争食,杨波眼神厌恶。

可再厌恶也是自己的三哥,别人能无情无义,可杨波做不到。明明陛下的警示还在耳边,要地务必少言慎行细看多想,如无要事,不要擅自离开乾宁宫。可她现在却只能以身涉险,离开他的

保护圈,走到外面的刀光剑影之中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了乾宁宫的一个宫女同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日头刚刚有些西斜,正是陛下视朝的时候,一时半会不会要地伺候。小太子有张顺照看着, 一时也

不着急着找她。

兴仁门靠近掖庭宫,那是关犯妇罪婢的地方,阴气比较重,平时鲜有人靠近。

上次夜访害得她落虎口差点成了替罪羊枉死鬼,现在三哥约她去那种地方,不知道又安了什么祸心?

到了兴仁门,杨波把随行的宫女留下,只说去掖庭宫看一个落难了的旧人,看看能有什么帮助的。那宫女不疑有他,只催促她早些出来,那地方乱糟糟的,不大安全。

杨波点点头,穿过兴仁门往里走,这门洞里阴森森的依稀还能听到掖庭宫里隐隐的哭声和打骂声。不由皱起眉,伸手掩了掩耳朵。这声音让她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三哥在哪里?为什么找这么个地方?安得什么鬼胎?正想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掩住嘴一把拖到角落。她惊一下但没喊。三哥喜欢用薄荷香,他的味道她熟悉。

门洞中央有个凹槽,平日里用来存放润滑门门的桐油。杨涛就把她拖到这里,刺鼻的桐油味让杨波觉得有点头疼。

似乎是知道她受不了这个味,杨涛自己挡在那些油腻腻的木桶前,不让她沾染。将她微微放开,伸手从衣袖里掏出干净的素帕,轻轻掩住她的口鼻。

清凉通窍的薄荷香味让杨波脑子醒了醒,但素帕上那股温热和记忆力熟悉的气息让人微微皱眉。她仰头,侧目看向杨涛,面色警惕。

杨涛站在他背后不说话,穿着一身皮甲的他满头是汗,顺着眉骨脸颊往下淌。

两个人互相看着,沉默不语。

天顺朝27风雨欲来 中

杨波深吸一口气,一把抹开他的手,从衣襟里掏出那只玉瓶,砸过去。杨涛伸手接住。

“三哥,你怎么这么狠心?”杨波咬咬嘴唇,怨恨说道。

杨涛不语,只是把手里的素帕拉开,对角折成三角形,然后替她抱住口鼻。

“桐油的味重,会熏着你。”他自顾自说道。

“不要假惺惺的。你......”杨波伸手要抓,却被他一把捧住脸,仰头。

“阿水,三哥没用,不能给你依靠。”他说道。

杨波挣扎,伸手推开他。

“依靠?你不害我就够了。明知道大长公主她要我死,你还。”

“是,她要你死,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只是把这个带给你。”杨涛打断她的话,伸手把那玉瓶的绳结打开。

“连做哥哥的都不管我了,难道还指望什么神仙来管我?什么护身符,不过就是个催命符。”

“你错了,阿水。这就是一个护身符,是你三哥我出卖自己换来的护身符。”杨涛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你不光出卖你自己,你还出卖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亏得我以前还。......”杨波眼眶一红,伸手再次推他。

“够了,阿水,够了。”杨涛一把抱住她,不让她挣扎。

“不要在提以前,我们杨家早已经不是以前。我们也回不到以前, 一切都不同了,都变了,阿水,你醒醒吧。”

“你放开我。我今天来就是把这催命符还给你,这东西我不要。”

“这根本不是我的东西,你要还就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去,给我是没用的。”

“什么?真正的主人?谁?”杨波停下挣扎,仰头不解看他。

杨涛把手里的玉瓶给她套上,然后握住她的脸。

“这是太上皇给你的护身符。”他低低说道。

“什么?太......。”杨波惊诧,刚张嘴就被他捂住。

“没错,这是太上皇叫我给你的,这就是一个护身符,能护你在这个皇宫里转危为安。”

杨波眨眨眼,无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太上皇总有他的道理,现在看来,太上皇没有做错,你平安无事,不是吗?”

可是......。杨波依然不解。

“阿水,你听着。你怨恨三哥出卖你,你就怨吧。三哥欠你,三哥心里明白。

你要是恨我,要报仇,三哥不拦你。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你知道吗?现在三哥需要你,我们杨家也需要你。父亲获罪贬斥还加,大哥也虢去功名贬为庶人。二哥在边疆生死未必,你三哥我在

皇宫里做个御林军守卫,替皇家当个看门狗。我们杨家败到这个份上,一塌糊涂,可沈知延那老狐狸却还是不安心,寻思着赶尽杀绝。上个月,就有动劾二哥的折子,还有翻旧案要再掀风浪

,即便我,也处处有人寻错拿罪,想将我彻底赶出御林军。阿水,我们杨家一门凶险,不是只有你在受苦受难。”

“我投靠大长公主,做一条走狗,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这个吃人的地方,没有权势就只能被人吃。我牺牲你,我出卖你,我不为自己辩驳什么,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因为你而得罪大长

公主,老家的双亲兄长都靠着公主的隐蔽才能活命。阿水,我没有办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长公主非要你死,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我们做蝼蚁走狗的哪里能知道。可是阿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出卖你,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我的心也在滴血。三哥没用,无权

无势,无能为力,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抛弃良知和廉耻,把自己在卖一次。太上皇招上我,给我这个,让你护身。

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点生机,我何尝愿意看你去死?只是,现在因为这个事,大长公主已经对我有所怀疑。阿水,如果失去了当权者的庇佑,弱小的我们下场只能是被人吃掉。为

了杨家,为了父亲和兄长,你能不能帮帮三哥?”

杨波看着他,呼吸渐渐平静。三哥所说的一切,她并不全信,但也找不出明显的破绽。三哥搬出杨家,搬出父亲,她不能不动容和忌惮。

“你要我帮你什么?”她低低问道。

“大长公主这边,我已经呆不住了。我不过她手底下一个棋子,又替她做了许多龌龊的事情,她迟早要除我。现在太上皇抛出橄榄枝,权衡利弊,我不能不有所选择。大长公主在朝中势力盘

横已久,当年太上皇忍着,未必如今的陛下就肯忍着。床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如今朝堂上隐约有倒公主之势。

阿水你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当助一臂之力。”

“我?朝堂上的事我不管,陛下也不会让我管。我不过只是一个奴婢,哪里有说话的权利。”杨波摇摇头,注视着他。

“不需要阿水你说,只需要把这个东西带到乾宁宫去,放在后殿的那只金蟾香炉里就行。”杨涛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她手里。

杨波握住,约莫感觉是些布帛。

“这是什么?”

“要紧的东西,你把这些在香炉里放好, 自然会有人来去。”

杨波眼皮垂了垂,然后撩起。

“谁会来取?这乾宁宫里有太上皇的棋子?”

杨涛摇摇头。

“这些不是我能知道,也不是我能问的。他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杨波抿抿嘴。

“东西我拿着,到底放不放,容我想想。”

杨涛愣一下。

“阿水你在想什么?”

“太上皇只是太上皇,扳倒了大长公主,与他有什么好处?他只要还在大安宫里,他就护不了你,也护不了杨家。你帮着他,不过是想保住你自己而已。

三哥,我已经被你骗一次,又岂能在被你骗第二次。”杨波苦笑一声,低低说道。

杨涛脸色一变,别开双眸。

“又或者你不过是想利用太上皇靠拢陛下,可是三哥,正如你所说的,太上皇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你也别如意算盘打得太精,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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