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思沉(13)

闵雯：“不会，没有那一天。”

从第一天来到C市，她走进闵雯的饭店，突然出现的信任感，她住进了闵雯的家。

好像那种莫名的信任感又出现了，她说的“不会，没有那一天”，就好像真的不会，真的没有那一天。

“谢谢你，雯姐。”

闵雯笑了笑，“傻丫头，你按时交房租，姐姐才舍不得你走呢。”

“……”

安兮也笑了。

……

在医院陪了安兮一会儿，闵雯便打算走了。

出了病房门，她才觉得，原来伪装是挺累的，她都这么累，那安兮这20多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闵雯长叹了一声，打算先去找主治医生。

拐角处，慕沅和小学妹正朝这边走来。

“学长，你教教我，这关我打不过去。”

“自己琢磨，没那么难。”

“哎呀，你就教教嘛。”

“……”

慕沅黑头，拐过转角，便是视线一凝。

同样怔住的，还有闵雯。

那女孩拉着他的袖口，比他矮半个头，看起来很般配。

嗲音学妹不明状况，转来转去看了看两个人，最后看向闵雯，“小姐，你是来找慕医生的吗？”

她没说话，嗲音学妹又对慕沅说：“学长，你有事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过来教我哈。”

她跑的快，没影了慕沅才反应过来。

第十章

慕沅：“你找谁？”

闵雯脑子嗡的一下，他主动说话了。

“没，我没事。”

她匆忙转身，只想快点离开，小学以后她就没这么怂过！

“等等。”慕沅突然叫住她，闵雯背脊一僵，他又说，“我有事。”

“嗯？”

有什么破事，这么尴尬的好不好？

慕沅走过来，越靠近她就越紧张，但是气势上不能输，闵雯抬起头，直视着他。

“慕医生，你有什么事？”

慕沅挑了挑眉，嘴角憋着一股不满，“没什么，碰到前女友了，打个招呼。”

闵雯：“……”

慕沅：“好久不见，前女友……哦，是甩了我的前女友。”

闵雯：“……”

她看着慕沅勾起戏谑的笑，从她身边扬长而去，嚣张的气焰都能喷火了，闵雯磨了磨牙，心底里冒出四个字，死性不改。

下班前，沈沉来看了安兮。

气色比早上好很多，只是看着他不太高兴。

“沈医生，我是不是要住很久啊？”

沈沉动了眸色，她的情况不一般，其实他的把握不是很大，可是看着她，却很难说出那些话。

“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出院。”

“真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不喜欢医院为什么要去喝酒，你不会不知道你不能沾。”

他说这话有些急，如果慕沅在的话，就很容易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安兮：“我知道……”

安兮：“我知道我不能喝酒，我也不喜欢医院……对不起……”

突然的道歉，令沈沉措手不及，他见过破口大骂的病人，见过绝望失落的病人，见过无理取闹的病人，可没见过跟他道歉的。

“你不该跟我道歉，应该和你自己道歉，也该和那个人道歉。”

安兮：“……”

“对不起。”

沈沉离开了。那天晚上，安兮又失眠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特别重，她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九个月前，那些充斥着死亡和纠结的日子。

*

安兮的记忆，是从孤儿院开始的。

孤儿院的小朋友，孤儿院的阿姨，孤儿院的壁画，孤儿院的高墙，孤儿院头顶上四四方方的天。

那些日子很漫长，长到夕阳拖进了梦里，黎明湮灭在黑暗，太阳始终都挂在天上，却一点都不暖。

安兮的名字是院长取的，没什么意头，但她觉得挺好。

安兮长到17岁才离开孤儿院，她辗转数年，始终平平淡淡，庸碌的生活和人生并没有让她厌烦，只是夜深人静时，总会觉得空虚。

安兮对于人生的认知是空洞的，在她的意识里，人生等于活着。

至于怎么活着，没什么区别。

她也不在意是否生命戛然而止，仿佛所有的生老病死都理所应当，不悲不喜，不惊不叹。

所以在22岁时的那场车祸并没有让她很难过，难过的是，有人救了她。

那场车祸，几乎夺走了她的生命。

眼/角/膜受损，心脏受到严重损害，命悬一线之际，她竟又有些开心。

安兮在黑暗里待了不知道多久，很久很久，她的身体一点点下坠，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睛能看到都是黑色，这就是死亡降临的瞬间吗？

好像，也没那么坏。

她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听力变得异常灵敏，每天护士来换药的时候，都会跟她说几句话，除此之外，她就只能听见仪器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