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思沉(16)

“你没看过吗？”

安兮侧头，“嗯？”

闵雯：“我说，你没看过这个？”

安兮摇摇头，“没有。”

“我从小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也不是没机会，是没想看。那时候我就只看看天，可是孤儿院的天不好看，四四方方的，没意思。”

“他们对你不好？”闵雯问。

安兮笑了笑，往后躺下来，“没有，他们对我挺好的，对所有小朋友都好，是我不好。”

那些年里，安兮过得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院长阿姨经常带他们去游乐园，上学有接送，睡觉有人哄，每天都有人寄来礼物，时不时会有哥哥姐姐们来陪他们玩。

其实很好，只是她不好。

她太喜欢把自己锁起来了，别人对她的好都变成了一种致命的压抑，安兮觉得，那些好不值得。

她不值得。

闵雯不太能理解，在大学毕业以前，她都是幸福的，像普通人一样叛逆，像普通人一样疯狂，在适当的年龄做适当的事，除了她性格张扬外，没有任何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那些年，你过得不开心，是吗？”闵雯试探着问，“兮兮，你现在也不开心？”

安兮挪动了位置，往闵雯身边移，靠在她身上看电视里的夏紫薇哭得梨花带雨，“没有，现在很开心。雯姐，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现在好像找到了。”

闵雯没听懂。

她又说：“夏紫薇的母亲，就是夏雨荷吗？”

夏雨荷，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等了一辈子的夏雨荷。

“是啊，挺悲惨的角色。”

安兮突然声音低沉，平缓空荡，“这样啊。”

一个半小时后，安兮被强行赶回房间，已经很晚了，闵雯担心她的身体。

吃过药后，安兮拉开窗看对面，灯光还亮着，他的影子印在窗上，看似低着头，在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后，他挂断，关灯。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安兮飞快地关上窗和灯，贴着墙边心虚，等到空气完全冷下来，她才慢吞吞地爬回被窝里，翻出偷拍到的沈沉侧脸的照片，心中轻轻叹息。

明天见，沈沉。

*

接到慕沅打来的电话时，沈沉正打算查看明天的工作安排。

慕沅一般不会在很晚的时候打电话，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当晚，二环高速发生连环车祸，新乔医院接到紧急通知前往现场，所有医生立即到位。

车祸绵延十几米，波及到五六辆车，现场各种警报声，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几个受伤较轻的患者已经处理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一位老教授，虽然坐在相对安全的后座，但由于他本身就有心脏病，再加上猛烈撞击，目前已经昏迷过去，情况不容乐观。

沈沉赶到的时候，换下慕沅继续进行胸外按压，救护车在两分钟后到达，老教授被送上车，带往新乔医院。

刻不容缓，手术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慕沅沈沉连续奋战四五个小时，终于将老教授救了回来。

都来不及喘口气，原本就已经筋疲力竭的二人，又转身投入到另外的救援当中。

一直到早上七八点，才将所有病人处理完。

饶是沈沉一向工作拼命，这会儿也有些精神不济了，更别说慕沅。

“可累死我了……”

慕沅一倒头栽进长椅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发誓，这绝对是从业以来最要命的一次！

想起那老教授……慕沅就心有余悸。

“哎你……”

“学长，沈医生。”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提着早餐，小学妹担心道：“累坏了吧，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吧。”

慕沅终于有了点精神，“多谢多谢，我就差点饿死了。”

小学妹走过来，先把沈沉的一份给他，又走到慕沅身边，“学长，你没事吧？”

慕沅：“你看起来，我像有事？”

小学妹看了看，诚实的点点头，“你看起来……有点虚。”

“……”慕沅一口豆浆都喷出来了，“怎么说话呢小丫头片子，这叫累！不！是！虚！”

这是对一个医生，一个年轻力壮的医生，最大的侮辱！

慕沅眼神一瞥，呵笑，“喏，你看，那才是虚。”

小学妹应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沈沉阴冷的眸子，浑身打了个寒战，开始撤退，“学长，沈医生，你们好好休息。”

小学妹看起来笨笨的，跑得还挺快。

慕沅又玩笑道：“啧啧，你看看，小学妹来医院都多久了，还这么怕你。”

沈沉起了身，提着那份早餐扔给他，“多吃点，你虚。”

慕沅：“……”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

当天，沈沉又做了两台手术，下午六点多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