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思沉(40)

弱水思沉啊……

是孟清思和沈沉呀。

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呢，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呢。

沈沉听着歌，沿着河边一遍一遍地走，回忆像风一般无处不在。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他们两家人会围坐一桌，孟清思和沈沉两个晚辈坐一起，四个长辈分别坐两边。放鞭炮的声音，烟花绽放的绚丽，糖醋鱼的香气，爸爸们谈笑，妈妈们聊天，她和沈沉专心吃饭，沈沉给她夹菜，她给沈沉倒水。

那时候真好，他们都在，他们都没离开。

如今这光景……

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呢。

*

慕沅和闵雯的婚礼在第二年的春天，安兮没能赶回来，沈沉做了他们的伴郎。

第三年，闵雯生了个女孩，慕沅高兴得不得了，取名字取了十几天才敲定，叫慕皖晚。

到第四年，安兮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弱水镇。

她的心脏排异反应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不得不重新寻找相匹配的心脏。

孟清思的经纪人找过她，说会为她找合适的心脏，但安兮并不在意能不能找到，她只是有点奢望，在死之前见一见沈沉。

孟清思的经纪人，叫宋州，比孟清思大7岁，孟清思死后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在处理。

宋州心疼安兮这个小姑娘，他想孟清思也会这样做的，会努力为她找到新的心脏，也会愿意帮她完成心愿。

第二天，沈沉飞到了这里。

去见安兮之前，沈沉先去了孟清思的家。叔叔阿姨都已经两鬓斑白，家里随处可见都是孟清思的影子，她的照片，她的专辑，她的杂志封面，她的奖杯，她还没用过的钢笔，她从C市带来的一本书。

沈沉认识，这是他在孟清思离开前给她的。

她还好好的保留着。

沈沉随意翻开，从书中掉落了一张书签，他想起来这是他写的。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很努力，一定要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孟清思的父亲走过来，黯然神伤的表情，“思思最喜欢看这本书，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这么多年还是新的，也不知道她是看什么。”

沈沉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则采访，主持人问孟清思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她笑着说：“因为有一个人告诉我，一定要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我想，这样的话，他就能看到了吧。我要站在闪闪发光的地方，他才好找到我啊。”

主持人问她那个人是谁，她摇了摇头，没有透露半分。

沈沉终于明白，原来是他一手把阿水推向了这条路，原来是他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后来的几天，沈沉去过孟清思的练习室，去过她吃过的饭店，去过她走过的林荫道，去过她逗留过的街头，去过她驻唱的清吧，唯独没有去过她的墓地。

去见安兮的前一天，沈沉在孟清思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

第二日，宋州来接他去医院。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沈沉便感觉到了不一般，他的眼神格外的冷。

到了医院，沈沉先去见了安兮。她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回应了，只看着他哭。

待了十几分钟后，沈沉走出病房，宋州叫住他，“真的打算这么做？她不会同意的。”

沈沉：“会的。她会同意的。”

*

慕沅刚给慕皖晚洗完澡，沈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暗自叹息了一声，才接通。

关于沈沉，孟清思，安兮的事，慕沅闵雯是在婚后才知道的。他难以想象，这些年冷静如沈沉的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喂，沈沉，怎么样了？”他问。

“皖晚睡了吗？”

隔着落地窗，慕沅看了一眼窝在闵雯怀里的女儿，心里盈满暖意，“还没，跟她妈妈玩呢。”

电话那头的沈沉想象着那画面，蓦然笑了笑。

慕沅继续问，“你怎么样，安兮的病没事吧？”

“会没事的。”

“那就好。”慕沅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皖晚都想你了，这丫头天天找你，你说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我这亲爸都没这待遇！”

“是吗，那你要努力了。”

慕沅黑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家都快起蜘蛛网了！”

沈沉：“很快，很快就回去了。慕沅，你明天去我家把房子打扫一下，你自己去，别叫小时工。”

“我……”他想爆粗口，“你是我祖宗啊？”

沈沉没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就这样，别忘了。还有，”他停了一瞬，“再见。”

“再……”

慕沅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啧了一声，“沈狗竟然有礼貌了？！破天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