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思沉(8)

提起这事，慕沅就跟打鸡血了一样，摆开阵势要给安兮传授“知识”，生怕沈沉被放弃了。

安兮连忙打住他，“谁告诉你我对他没兴趣了？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可好了，慕医生不用操心。”

“……”

慕沅整整反应了五秒，皱脸蹙眉嘴角抽动，“你们？一起？回家？！”

他的反应甚是得安兮的心，这效果杠杠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原来沈医生就住我对面！真是有缘！”

没等他彻底回神，安兮提起包和手机，欢快而炫耀地告了个别，“慕医生，拜拜咯，我要去接沈医生下班了。”

慕医生：“……”

等到安兮彻底离开了咖啡店，他才急急忙忙付了钱追出来，特意留了一段距离，远远地偷看。

……还真……

差点跌破了眼镜，慕沅很快发现，沈沉还是那副样子，对安兮爱搭不理，两人一路走着，安兮说，他无言。

都一个多月了，冰冻脸还这么难搞。

*

傍晚的阳光不烈，安兮没有戴墨镜，沿着河边一路走，沈沉在前，她跟在后。

影子被拉得颀长，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安兮零散的发丝迎风飞舞，发尾挑染的艳红已经褪色。

她已经走过很多次这条河边了，但今天是第一次，她和沈沉一起走。

难得，他没有嫌她烦，不过安兮也没有敢靠他太近。

安兮抬了抬手，放在额头上，蓦然挽唇，就这么跟着他，好像也很好。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单肩包，利落的短发，笔直的身躯，背着夕阳，他的身后，落满了光辉。

少年如斯，与光休止。

那一刻，是安兮这23年来，见过最美好的画面。

她偷偷举起手机，拇指放在快门键上，将沈沉的背影移到画面中，咔嚓——

“你做什么？”沈沉看着她，有些不解。

安兮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我……我拍风景呢，好看……”

说完，她又随意找了几个角度，随意拍了几张图，装作很认真的样子，难免有些心虚，生怕被他戳破。

沈沉不喜欢她离他太近，如果被他知道她在偷拍，很可能一点情面都不留。

胆战心惊的两分钟过去，余光中看到他转个身，安兮才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亦步亦趋地走着，翻看刚刚拍的图，倒是有个惊喜。

他转头，侧脸刚刚好，暖黄色的光洒下来，看起来，他在微笑。

第一次，见他笑。

安兮偷笑，原来不苟言笑的沈医生笑起来很好看呀，虽然……不是真的在笑。

但这样，已足矣。

走着走着，沈沉脚步慢了下来。

他驻足，回望。安兮顿了一下，收起手机，“沈医生，我没靠近你……”

沈沉怔住，眼神暗了暗，肩膀随着他的叹息沉下去，“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安兮迷乱。

“我说，我没有嫌弃你。”

“……”安兮傻了片刻，往前走了一步，“那……我可以离你近点了吗？”

女孩轻飘飘的语气，她往前一步的忐忑，期待又畏惧的眼神，都是刺激着沈沉。

“我可以来你家看电视吗？”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

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他在安兮的身上找影子，庆幸的是，她们有一点相似，遗憾的是，她们终究是两个人。

好多年，他从窗外望出去，那个房间漆黑一片，无人立在那里，无人与他对视，无人共享繁星。

某一天，他终于看见，对面的房间亮了。

他去问隔壁的邻居，不是她。

是谁，他不关心。

总之不是她。

而安兮……她的眼神像她，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被深深震撼。

他怕那双眼睛黯然神伤，怕那双眼睛无助失落……

他不让安兮靠近，是怕自己迷失。可是当看到她眼里的失落，畏惧，他竟不舍。

不管她是谁，终究是像她的人。

而沈沉，永远都做不到对她狠心。

他看向安兮，默认。

女孩惊喜，“沈医生，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下班了吗？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吃午饭，哦对了，我可以给你送咖啡，我最近学了好几种，让你尝尝？还有还有……”

她太过高兴了。

高兴过了头。

沈沉：“可以帮我个忙吗？”

安兮愣了一下，笑着说：“当然可以，你要我帮你什么？”

“可以……站在那里，让我拍张照吗？……背影的。”

“啊？就这个？”安兮歪了歪头，走近他，“一个人拍有什么意思，我们一起拍呗，我技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