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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安一隅【CP完结】(21)+番外】

作者: Shrimp 阅读记录

“听得懂昆曲么?”

“不大懂。”

“这唱的是《孽海记》的思凡,你有空也学一学听戏。”

“好的,我知道了。”

李胜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说个好字也别无他法。

“我在深城这边相中了一块地,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塘市,你先自己慎着点儿。”

阮衿知道他这个“慎着点”是在警告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得心里有数。

他轻轻“嗯”了一声,那边又继续传来挠耳朵般的,若有似无的戏腔。

李胜南不挂电话,他也从来不敢先挂,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贴着耳朵听。

那婉转如黄鹂的女声,原本缥缈幽咽的嗓音像捉摸不住的游丝,雾里看花,仙气四溢,好像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但越来越近,但越近那清晰的嗓子反倒越是显得脂粉气十足,做作有余。

贴着耳朵献媚似的笑起来,咯啦咯啦的,把电流声划拉得四分五裂,能听清楚是男子的声音,且笑起来并不如戏腔一样好听。

一直拖到一声高而亮“咿呀”和闷喘声出来,衣料摩擦声使他才意识到那是在做什么,终于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阮衿趴在洗手台上很用力地干呕了一会,苍白指尖用力抠在大理石台上,青色的细筋突显在手背上,绷得整个脖颈和面颊都在持续发烫。其实和李胜南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分每秒都好想吐,内里肠胃在持续抽搐,酸苦的汁液上涌到喉腔,但是只要附和着笑一下,就可以不露痕迹地吞咽下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皮囊所能承担的肮脏终究是有限的。他笃定地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秽物会撑爆他,会炸得到处都是。

所以,到底是该祈祷这一天来得更早一些还是更晚一些呢?

.

后来阮衿连续一整周都在戏曲中度过,昆曲,越剧,京剧,还有黄梅戏,什么都找来看一看,听一听。

他自己也尝试学几句,但是嗓子实在并没有多甜美,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就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一直到嗓子充血发肿,一说话就像拿刀片剜肉般疼痛,也就作罢了。

不过要到时候李胜南非要强求,他拿这破锣嗓子也没有办法。

同样嗓子哑掉的还有李隅,他则是因为易感期的躁郁而肝火过旺,时常紧闭房门在楼上处理公务,一连几天都鲜少和他说话。

李胜南听的是《孽海记》,阮衿就把思凡那一段翻来覆得去听。他是典型的理科生死脑筋,用应试的方式对待戏曲,只觉得到时候要是问起来,好歹能够背得滚瓜烂熟。

那故事讲一个叫色空的小尼姑,幼年身体多病,被父母送进寺庙养着,她待在尼姑庵耐不住寂寞,由于完全受不了日日晨钟暮鼓,青灯古佛的枯燥生活。

某日入夜,在僧房中辗转难眠,对着罗汉佛像左思右想,遂私自逃下山,一头扎进滚滚红尘,追求自己的俗世情爱去了。

很简单的故事,阮衿一边戴着耳机听一边想,她是个非常勇气的人。

寺庙与罗汉佛像,也同样是属于他和李隅共有的一部分记忆。他在那里想,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再爬一次嶙峰山,再进罗汉堂数一回罗汉,看看求签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正唱到“风吹荷叶煞”这一段,阮衿蹲身给猫喂牛肉冻干吃,忽然转瞬之间外面天就阴了。

他往窗外看,滚滚乌云翻涌在天边,雷电镶嵌其中,隐隐闪动着爆裂的青紫光芒,一场急促的暴雨正在迅速酝酿着。

想起二楼阳台还有被子没收回来,他便立刻往楼梯上跑。

没跑两步,阮衿站住了脚步。

因为楼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大的闷响,几乎震得人心悸,比雷电更像是大型家具倒地发出声音。

是从李隅那个房间传来的,他很清楚。

阮衿没经过思索,跑得有点急促,忙不迭冲向了李隅的房间门口,颤抖着的手指已经按在把手上了,此时此刻,伴随他心脏剧烈跳动的不止是即将落下的雷声,更是耳机中色空唱的最后一句。

“从今去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而李生南那句“慎着点儿”,已经完全被他全然抛之脑后了。

作者有话说:

数罗汉抽签参考的原型是武汉的归元寺。另外外行实在是不懂戏剧,如有错求轻喷。

第12章 风雨

李隅濒临易感期的这几天,抑制剂一直摆在床头柜上。

七年来他一直用抑制剂静脉注射度平稳过了许多个的易感期。

但从去年开始滋味就不太好了,药剂混合血液,沿着血管逆流攀爬,会引起强烈的灼烧和瘙痒感,整条手臂上的毛细血管都在紧缩后暴起,呈现出如轻度静脉曲张一般的症状,几个小时才慢慢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