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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信物(120)

作者: 惊鸿 阅读记录

“他现在就在发挥最大的作用啊,他的本领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如果有人暗算你,他绝对可以先一步察觉……然后把事情搅到天那么大……”

深海不禁莞尔,“你说他只有耍赖的本领,他会生气的。”

回想起迦南曾经冲着我大喊“我会抓鲨鱼”时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也不由地微笑起来,“不管怎么说,有他在你身边,我确实没有那么担心了。”

“我会没事的”,深海郑重其事的向我保证,“我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我都认认真真的祈祷,老天会不会看在我如此虔诚的分儿上,让这个承诺真的兑现?

深海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我们之间再次被突然荡起的水波隔开,光线越来越亮,仿佛清晨已经来临,而我正朝着海面缓缓上升。不多时,耳畔传来哔啦一声水响,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瞬间便刺痛了我的双眼。情不自禁闭上眼,再睁开时才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前的地摊上,身上盖着毛巾被。窗外,初升的太阳已经染红了东边的天空,整个城市都沐浴在暖暖的晨辉中。

我伸了一个懒腰,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大厅另一侧,老妈正坐在餐桌前看着阿寻一口一口的吃早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嘱咐他,“让你妈妈多睡会儿,吃晚饭也别闹她,姥姥带你下楼去玩滑梯……”

阿寻放下勺子,得意洋洋的让她看自己吃空的小碗,奶声奶气的向她讨赏“棒棒糖!”

“好”,老妈乐了,“吃得这么好,姥姥奖励一颗棒棒糖。”

阿寻隔着大半个客厅看到了我,眨了眨眼,扔下手里的小碗朝我跑了过来,老妈不知道出来什么事,在后面追着喊:“阿寻你慢点跑,小心撞到茶几上……”

阿寻一阵风似的绕过客厅,像颗炮弹似的一头撞进了我的怀里。我刚从地毯上坐起来,被他这么一撞,又倒了回去,阿寻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姥姥给你做什么早饭了?”我伸手搂住这个香香软软的肉团子,顺势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你起得比妈妈还早啊。”

阿寻抱着我的脑袋,两只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鱼片粥。”

我再亲他一口,“好吃吗?”

“好吃”,阿寻说着张开胳膊比划了一下大小,“我吃了一大碗。”

我看着他两手之间比划的那个铁锅般大小的尺寸,再看看我妈刚从餐桌上捡起来的那个小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了那么多呀,那一定能长个大高个了。”

阿寻在我怀里扭了扭,又跑去找姥姥要棒棒糖。看着他在房间里快快乐乐的跑来跑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海伦的存在,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被坏人带走的小姐姐,会不会在他单纯的小心灵上留下现实可怕阴影?如果一直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他长大之后会不会埋怨我?虽然我一直觉得因为某种变故一夜间变得成熟起来是件可怕的事。

我揉着脸叹了口气,还是等等再说吧。

七 有趣的细节

“茉茉,你慢点!”老妈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不满的抱怨我,“抱着孩子呢,当心摔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又没有狗追你。”

刻意放慢的脚步,在回身瞥见墙壁上海洋馆那几个大字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加快。我知道紧张不安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引人注目,但是这一刻近乎偏执的恐惧,确切地说是后怕,我怎么也按捺不住。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们起得也早,小区门口那家新开张的西点店烤的面包也很好吃,一路上也没有堵车,到了海洋馆门口买票入场也非常的顺利。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入场,也仅仅持续到了入场,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了。

阿寻从进场开始就对玻璃墙另一侧的各色生物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这好理解。小孩子嘛,十有八九都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的,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似乎也对他有种天然的,同类般的亲近,无论他出现在哪一个场馆,玻璃柜里千奇百怪的鱼儿们总是很自然地就朝着阿寻的方位聚集过来。尤其在海豚馆,当他把小手按在玻璃墙上时,大大小小的海豚争先恐后地从礁石后面游了出来,兴奋不已地围着我们绕圈子,并不停地用尖尖的喙部碰触阿寻手掌所在的位置,仿佛在期待着来自阿寻的触摸和拥抱,仿佛……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阿寻和它们一样,血管里奔涌着的液体也是来自大海的一部分。

阿寻兴奋得咕咕直笑,而我的惊讶却慢慢上升到了近乎惊恐的地步。

场馆里的游客三三两两凑过来看热闹,小孩子们拍着玻璃墙,兴奋地尖声大叫。一时间,我们周围竟然开了锅似的热闹。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慢慢滑了下来。

“寻宝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老妈从我的怀里接过阿寻,满脸都是惊讶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怪事呢。”

我也没有见过,现在,我是否应该抱着儿子落荒而逃?四周围有这么多人,就这样掉头跑掉,会不会更加引人注意?这里面说不定就有跟夜族有关联的人,比如身边这位不停按快门的青年就很可疑,再比如……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表演要开始了。”围在我们身边看热闹的人群这才匆匆散开,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妈知道了阿寻的秘密,她还会不会笑得那么惬意?

一直到了车子驶出了停车场,将海洋馆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我心里仍然盘旋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我看着怀里熟睡了的儿子,再看看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老妈,心里开始纠结是不是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她也许会受到惊吓……

唉,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

回到家没多久,蔡伐的邮件就发了过来。一共五张照片,第一张是空中俯拍的小岛全貌,椭圆形的小岛,略大一些的部分被郁郁葱葱的森林覆盖着,略小的那部分则整整齐齐地分布着街区、楼房、公路和花园。绿色的岛,周围镶嵌着银白色的沙滩,沙滩之外则是碧蓝色的大海。第二张照片上一片模糊的树丛,似乎拍照的手有点抖,树丛后面的几个男人照得都不是很清楚。棕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离镜头很近的那个男人赤裸的肩膀上还画着彩色的条纹。这应该是在哈勃拉人栖息地附近偷拍到的照片吧。

第三张照片是风暴过境后的街道,一棵棕榈树横卧在街道上,树干附近积着雨水,肮脏的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鞋子和食品的包装袋,一片狼藉。稍远一点的地方是被飓风刮走了一半的木屋,残破的墙壁在暗色云团的映衬下宛如废墟里伸出的一直鬼爪。房屋前面的台阶下还停放着一辆轿车,不过轿车已经底朝天翻了过来。

第四张照片的背景同样是岛上的街道,不同的是画面上人影憧憧,十分混乱。所有的人,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母亲的衣角一手还抱着一直浅棕色的幼犬,眼中流露楚懵懂无措的神色。

我不认再看,连忙翻到了下一张,这一张照片是风暴过后的海滩,几艘小船被风暴推挤在一起,东倒西歪地横在沙滩上。沙滩上方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远处的棕榈树被狂风撕扯得如同一块块破布,随时都会顺着风势飞出去一般。

翻来覆去地将这几张照片看过几遍,我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衣长令人措手不及的天灾,房子被毁了,路也被毁了。有人死有人伤,一部分人已经撤离,而剩下的人还在险恶的环境中继续挣扎求生。

这样的大灾难每一年都在世界各地轮番上演。

我点着鼠标轮流看着几张照片,心里却越来越觉得疑惑。这个岛上的神秘图腾会不会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我捡到深海的时候,他并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他可以通过我看到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儿,自然也会知道我在留意巴特拉岛的情况。而他对此只字未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巴特拉岛上所发生的一切情况都和月族人没有关系?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迷迷糊糊地靠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刚合眼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接起电话的时候瞟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刚刚过了凌晨三点钟。

电话是蔡伐打过来的,刚一接通就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的颇有些套好一位的笑声,似乎打电话的人才刚刚意识到现在是很什么时间,“殷茉,你好啊,那个。。。睡了没?”这小子的声音听起来精神的很。难道对于黑客们来说,夜晚才是工作的黄金时间?

“什么事?”刚睡着就被电话轰了起来,就算知道这肯定是有事,心情还是难免会受影响。

“是这样,你不是嘱咐我留意跟哈勃拉人的图腾有关的内容吗?我发给你的照片给放大之后,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等等,我发给你看。”

这几句话将我的睡意一扫而空,连忙抓着电话扑到电脑前面,几分钟之后,被放大的细节图片就发了过来。这应该是从第二张照片上截取下来的图片,我记得在那个哈勃拉人画在肩膀上的彩色条纹。不过,彩色的条纹只露出了一点点,占据了画面中央的是那个土著人挂在脖子上的项圈。项圈中央垂下来一块圆形的黑色木牌,上面用粗超的油彩画这一个人身鱼尾的图案。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图案,曾经出现在月光石上面陪伴我整整十二年的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