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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14)+番外

作者: 乌色鎏金 阅读记录

然而此时,那槐树的枝头压满了残雪,古井也已干涸,那个角落已不能再借人偷闲片刻。

沈梒收回了目光,在心中轻叹了声,掉头离开了。

————

洪武二十四年。二月廿八。

邝正踏着新雪自椒园中匆匆而出,准备回宫内给洪武帝复命。

前几日他从广宁一带寻了个民间名气很大的道家仙人,带进宫来面见洪武帝。这仙人或许真有两把刷子,洪武帝见完后便立马赐其尊号玄灵真人,并命人在椒园内寻了地方好生安置。对于洪武帝吩咐的事情,邝正从来不假下人之手,亲自过来安置妥帖玄灵真人——这也是他盛宠不衰的一大原因。

马上转过三月便该立春了,谁知昨夜又薄薄地下了一场春雪。之前地面上的泥泞还未完全化干净,这又覆上了一层冰雪,人脚一踩便爆浆般炸出一脚雪泥。

邝正走了几步就满心烦躁,让人拽来了椒园的管事太监,斥责道:“你看看这满园的污秽,成什么样子?这园子里住的,不是天宫下凡的真人,便是专门为圣上撰文的才子,皇上兴致来了也可能巡游至此。你来说说,这里面谁的脚底能沾泥?”

椒园管事太监吓得连连磕头,额顶砸碎了覆着薄冰的雪泥,弄得满脸满身脏臭。邝正看得有些作呕,挥手正想让他退下去,一抬头却瞥见了个人影。

那人身穿着玉色大氅,行走间衣角翻飞,露出了底下六品的青色官服,此时正绕过垂花门往崇智殿的方向走去。明明这满园都是泥泞湿滑,任谁路过都是龇牙咧嘴、踮脚弹腿的,偏偏这人走得不急不缓,优雅得体之中又有一众自在风姿。在邝正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仅观那修长的背影,便知定是位出众之人。

邝正盯目看着那背影,缓缓问道:“那是谁?”

有在场的小太监踮起脚尖一看,便道:“回大人,是崇智殿的沈修撰。”

原来是沈梒。

两厢离得并不远,那边的沈梒估计是听到了动静,扭头一看,立时绕路回头走到了邝正的近前,长揖到底恭声道:“下官沈梒,见过元辅大人。”

邝正眼角露出些笑纹,颇为热情地抬手扶了他:“原来是良青。自你调职西苑后便没怎么见了,如今可好?在这里可还习惯?”

沈梒欠身,含笑答道:“多谢元辅挂念,下官都好。无论在哪里,只要能为皇上分忧,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好啊,如此便好。”邝正点头喟叹,举步往外走去,沈梒相随其后,听他道,“你的文笔,皇上是不止一次地夸赞过,上一篇《景云赋》还递给内阁传阅了。写得真好。年轻人能定得下心,坐得住、握得紧笔杆的人,不多了。”

沈梒笑道:“是皇上和元辅大人抬爱了。”

说话间,二人走上了一座拱桥,相随的内监和侍从们都停在了桥下不远处,二人便立在桥头远眺西苑景色。春日还未来临,池水还冻着,垂柳挂雪,冰面晶莹,万物皆呈灰白,唯有目力尽头的宫墙露出一点砖红,倒也不失为一片佳景。

“皇上是疼惜你的,但你也得受的起这份疼惜。”邝正目眺远方,语重心长地道,“别以为皇上不知道,那些人私下里管写青词叫 ‘裹臭布’,讥讽本辅为 ‘捧臭脚’,也不知是食谁俸禄。也只是皇上仁心,不愿追究,不然……”

沈梒垂目,静听他的垂询。

“你入京之时,我们都觉得你年轻,成名的又早,估计不打磨几番无法成器。但如今看你如此谦逊,又愿塌心做事,这点很好。”邝正转头看他,颇具深意地笑道,“听说你和谢让之齐名?如此看来,倒是比他稳重多了。之前听你们二人已握手言和,最近可还有联络?”

沈梒眼帘一抬,于顷刻间,心中已过了无数层思虑。

近来邝正又怂恿着洪武帝在西苑以南大兴土木,若真批了下来,估计不知多少建筑的银子要进邝正的腰包。这事难得地同时惹恼了寒门和世家们。寒门自不必说,不愿看洪武帝日益沉迷道教。而世家们有些是看邝正吞了大饼,心中不快;有些则是觉得此时大兴土木会掏空国库、进而耽误国家大事。

谢琻的兄长,兵部职方司郎中谢华便曾于昨日上疏言道,近几年北方游牧民族复又蠢蠢欲动,不远的将来很有可能再对北方用兵。此时正是国家养精蓄锐,枕戈以待的时候,实在不宜浪费金银在修缮宫殿上。

此时这事儿就卡在了内阁,邝正、寒门和世家三方扯皮,骂得不可开交。

按下千头万绪,沈梒平静地抬眸,迎着邝正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谢三公子乃是京城豪贵,而下官出身寒门,无依无靠。我两人之间,谈不上 ‘言和’,也谈不上 ‘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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