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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5)+番外

作者: 乌色鎏金 阅读记录

谢琻沉默半晌,低笑了两声:“我一向体热,无妨……陈辅大人知道你在这偷藏了果子吗?”

陈辅大人,说得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李陈辅。

沈梒尚在江南荆州的时候,曾拜荆州学派的大儒秦阆为师,而秦阆又恰好与李陈辅有同乡之谊。此次春闱,主考官又正是李陈辅,可以说沈梒是他亲选的状元。有了这几层关系,沈梒一进翰林院便常受李陈辅亲自训导,俨然是将他当做了学生,这可是其他翰林院学子们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只是李陈辅为人刻板庄正,偶见学生衣角凌乱都要训斥一番,想必更忍不了在井水里藏果子的行径。

听他这么问,沈梒却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随意道:“人总要吃喝嘛。”

谢琻有些出乎意料,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二人并肩而立,缓缓吃着手中的果子,一时间都没说话。此时院内依旧无风,但谢琻站在沈梒的身边,片刻竟觉得身上的热汗散下去了不少。

沈梒很快吃完了手中的桃子,拍了拍手对谢琻笑道:“还有事做,我便先回了。篮子里的瓜果尽管吃,但别忘了之后再放回井中。”

便是谢琻的亲爹亲娘,也从没交代过这位大少爷干过任何的体力活儿。然而沈梒混不自觉这话有设么不对,说完后径自便走了。

谢琻站在原地,看着沈梒那秀颀的背影越过了烈日灼灼的庭院,在廊下一转,不见了。

谢琻品着口中甘甜的李子,垂下目光又看了看脚边敞着的竹篮。半晌,笑了起来。

第3章 瓢泼

京城的天气如预期般一日日燥热着,到了八月下半旬,红砖垒的房子已经闷得像是瓷窑一般,完全没法待人。所幸处暑如期而至,在八月廿七的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等挨过了这阵雨,燥热便会转为闷热,不久之后,初秋便将来了。

沈梒站在廊下,望着外面如珠帘断线般的大雨,怔怔出神。这场雨来得急,却酣畅淋漓,冲走了京城因酷暑而产生的僵滞,给万物重新带来了生机。若不是他此时还站在礼部的门房里,还真是想一书胸臆,好好咏一咏这好雨。

然而他的心思正在别的地方,无意风花雪月。

自七月里他撰拟过一次册宝文被次辅夸了一次后,李陈辅便常常命他润写文字,有些奏疏也让他执笔,这对一个小小的修撰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器重。

沈梒事无巨细,每次差事都完成得极好,纵是李陈辅也很难挑的处错来。

只是……

沈梒眼中的明亮逐渐沉了下去。笼在天幕上的这层积雨云似乎也飘到了他的瞳孔中,让那双清秀的含情目,只余下一片漆黑的沉郁。

身后传来了“吧嗒”的门帘挑起声。

沈梒忙回过身来,果见是李陈辅从房内走了出来。他里面还穿着二品绯袍,外面已披上了蓑衣,面色板正端谨,步履匆匆。李陈辅本人亦是出身寒门,将清廉刚正的一套做得很彻底,若是脱掉这身官服,很可能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位乡野的教书先生。

见沈梒侯在外面,他简单地一颔首让沈梒跟上。此时有人递上了油纸伞,沈梒本欲替李陈辅打伞,却被他拿走了自己撑在头顶。

门口的轿子已经等着了。但是李陈辅却并没有上去,他站在礼部门前的雨幕里,借着雨声遮掩与自己的学生交谈。

“我已按下了你三篇奏疏。”李陈辅的脸在阴沉的天色里看不出喜怒,但正因如此却愈发让人胆怯,“为何还要往上递?”

沈梒垂下眼睫,低声答道:“学生有幸登科,更受老师指点,愿为国家——”

“少说这些虚言了。”李陈辅看着他,“你最新的一篇《论时政疏》我已经看了,口诛笔伐,痛陈吏治腐败和边防废疏,说得很漂亮么。但你知道为何不能往上递?”

沈梒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李陈辅皱眉,看着这个学生秀美柔丽的前额和看似恭谨的眉眼,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头一次对他涌上了一股失望。当下不愿再多说,拂袖冷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正转身欲走,沈梒却忽地踏上一步,借着瓢泼而下的轰隆雨声,快而急地低声道:“老师,如今朝政萎靡、吏治不振,实乃奸臣当道、腐坏朝纲之故。学生出身草芥,别无他长唯有一笔可用,今愿供老师驱使,剔瘤刮脓,以正清明——”

“荒唐!”

李陈辅迅速回头,厉声呵斥。他转身时伞缘带起的雨水飞溅到了沈梒的脸上,沈梒却并未抬手去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李陈辅狠狠点着沈梒,气得手指颤抖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幼稚!鲁莽!你以为一篇奏疏便能让你成为一把挖骨的刀,然后功成名就?那我便告诉你,你这奏疏甚至根本呈不到御前便会在内阁被扣下!然后呢?你所陈之事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你本人却已成了众矢之的!明天便会被流放出京!你苦读十年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一时的痛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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