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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432)

粗使丫头连公主生病这样的谎言都接触不到, 自然是言尚问起,对方一派迷茫。

而暮晚摇若是真的病重,公主府上上下下都会动起来, 岂会像现在这样?

言尚叹口气,知道自己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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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在自己府邸,思量着如何就蜀中的事上折子说明。他既然已经和蜀中官员们说好,便应该在折子上注意措辞,不应将所有人拉下马。毕竟蜀中还要靠那些官员治理……动一州的所有官员,不是那般容易。

这份折子,言尚早就打好了腹稿。

但是现在,他看着这份写了一半的折子,狼毫上凝着墨,墨汁浓郁,从他笔尖渗下,滴落在折子上,晕出一片黑潭来。

这份折子就这样废了。

言尚将折子丢掉,重启一页。然而他又卡住,依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因为想到了暮晚摇。

他心中忍不住怀疑,如果他现在还在蜀中,一定会盯着蜀中官员接下来的事情,将那边情况完全稳了才会回长安。可是暮晚摇用装病这种理由将他骗回来,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是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她,她不希望他查下去了?

言尚怔坐着,竟有些不敢细想。

他猜这个案子涉及到了长安官员,涉及到了户部。他自己本就犹豫该不该继续,暮晚摇的行为真的让他疑虑加重。

她……到底涉入了多少,才会怕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

鱼肉百姓的官员,也有她一份指使么?就如当初整治豪强的最初……暮晚摇可以放下豪强,因为不过是豪强;然而今日到了朝中官员身上,暮晚摇要保他们了?

言尚再想到当初自己听到暮晚摇振振有词,说服赵灵妃的那些话。那些话当日如何打动他,今日就如何让他觉得讽刺。

当日她明明为他对百姓的牵挂所感动,她明明为他的气节折服过。

但实际上,折服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么?

言尚产生了巨大的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自处。

他到底该不该继续查下去,而她到底涉足的程度有多深?

她知不知道这是错的?

爱权爱势都好,然而她是不是已经爱得有点过分了……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年在岭南时与他一起诵读《硕鼠》的公主暮晚摇,是从未出现过,只是自己的幻想,还是她已经走远了,抛弃了那个时候的她自己?

言尚心中酸楚又沉痛,他付下身子,趴在案头,笔下的折子,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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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的纠结对于外界没有太大意义。

他最终按照最后自己做的那样,将罪放在了益州刺史身上。不过回到户部后,言尚自己不用犹豫他还要不要继续查,因户部直接将他派去了仓部处理一些积压多年没有处理的杂物文书,不让他涉及户部重要的部署。

而在益州刺史进长安前,户部对言尚也不管不问,好似言尚压根没有办过这件公差一样。

先前和言尚关系不错的那些户部官员,如今都开始躲着言尚。

言尚心知肚明户部的打压来了,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到益州刺史进京,真正的矛盾才会爆发。

言尚如今接触不到户部重要的部署,他没法就益州的事去特意查户部大头,然而积压多年的文书……言尚苦笑,心想这里面的东西,好像也不少。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查着看看。

尽量不惊动上面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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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雪,长安遍寒。

益州刺史在这一天被押进了刑部大牢,进了长安。

自言尚回来,一直跟着陛下的暮晚摇始终没有回公主府,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言尚知道,随着益州刺史进京,一切风云都要搅动起来了。

坐在北里南曲一间雅舍中,言尚正于窗下伏案。这处雅舍是南曲名妓才会住的房舍,胜在清幽高洁,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能轻易进来打扰。

言尚在这里伏案了许久,外面竹帘发出“啪”的撞击声,听到门吱呀打开,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过来了。

言尚侧头看去,见是一青春妩媚、颜色姣好的女郎匆匆提裙而来。

正是春娘。

半年不见,春娘完全按照言尚离京前留给她的课业训练;她如今已是南曲知名的头牌。虽然还没有成为正式的“都知”,但也相差不远。相信再磨上一年半载,成为都知不难。

春娘如此仓促,对上言尚探望过来的目光,她忙收住自己的慌张,尽量心平气和地向那坐在案前写什么的郎君伏身:“二郎,可是我惊扰你了?”

她盯着言尚的容色,心中惴惴,又生了向往眷恋之心。觉得不过半年不见,言二郎好像更加好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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