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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5)

她面容冷淡,声音中蕴着某种威严:“收拾偏房给他们一家子住。此事你处理不好,出去领二十杖。”

言石生愕然,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席话就有人要挨打。而他不及阻拦,那个卫士仍是眉毛都不抬一下就掷地有声地回答:“是!”

暮晚摇便笑看言石生:“阁下可还满意?若仍不满意,我让他为你们家赔命。”

言石生看向暮晚摇。

她仍是笑吟吟的,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如冰雪下掩藏的剑锋般。剑锋不出鞘,寒气却谁人不可感知?

言石生叹:“何至于此。”

他拱手道:“多谢娘子做主了。”

暮晚摇点头。

她扬了一下下巴,意思是“下去吧”。这般高傲漠然的模样,好似理所当然将言石生当作她的仆从一样。言石生眸子一缩,想她身份恐怕极高……不敢多想,言石生行礼后转身告辞。

暮晚摇却叫住他:“你是当地人?”

言石生微侧身,拱了拱手:“是。”

暮晚摇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滴滴答答的雨:“那你可能看出,明日能天晴么?”

言石生答:“恐此雨还要多下几日。”

暮晚摇并不在意,淡淡“哦”一声,说:“那看来我们要多叨唠几日,和你们同住一屋檐下了。”

言石生点了头。

他微踟蹰,想或许该和此女拉近些关系。他便含笑介绍:“之前仓促,竟没有与娘子说,小生姓言,名唤石生,家中排行第二……”

暮晚摇懒懒问:“哪个石生?”

言石生便说了。

暮晚摇低头琢磨一下,忽而抬脸,美目望他,眼中瞬间一改方才的冷漠,生起了促狭的笑:“我听说你们乡下,贱名好养活,你是不是本名叫‘石头’,然后因为自己读书,觉得不雅,把名字改了?”

言石生目色僵一下。

暮晚摇噗嗤笑出声。她眉眼弯弯,捂住嘴,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言石生无视她的戏弄,继续温和道:“娘子可称我言二郎便可。接下来同处一屋檐下,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暮晚摇道:“妾身名唤暮晚摇。‘黄昏暮暮,小船晚摇’的暮晚摇。”

听公主说话的侍女春华一惊,没想到公主竟然将自己的芳名告诉一陌生人。公主的芳名岂能随便与人说?

不光侍女春华这般想,就是言石生都僵了下,有些不能理解。

但言石生淡定。

他夸道:“娘子名字甚好,可见父母疼爱。”

暮晚摇语气寥寥:“可惜一个送我远嫁,一个盼着我死。”

那还在内舍挂帘子的侍女春华吓白了脸,呼啦啦一片,屋舍中所有侍女和卫士全都跪了下去,惊恐开口:“娘子!”

怎能……怎能这样说皇帝与先后!

若是被人听到了该如何是好?!

言石生:“……”

他沉思:他们为何……这样就跪了?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暮……等等,暮好像是国姓。

言石生心中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温温地当作听不懂那女子和仆从在搞什么,他和气道:“那小生便称娘子为‘暮娘子’好了。”

暮晚摇一指抵在下巴上,扬目乜他,眼尾飞挑。

她眨眼,故作天真道:“你也可唤我‘摇摇’呀。”

媚眼流波,情若水流,若有若无。

言石生:“……”

而侍女们继续惊恐:“娘子!”

怎能让人这样唤她!

言石生尴尬道:“娘子真会开玩笑。”

他苦笑,他要真敢这么叫,她恐怕当场就翻脸了。

言石生转身,怕这位女郎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逃也似地离开了。

清长背影融于夜雨中,雨水贴袖,衣扬若鹤。他在这荒野之地,鹤立鸡群,如青山玉骨一般好看秀致。

暮晚摇长久凝视,直到看不见。她望着虚空,有些寂寥地收回了目光。

第3章

言石生出了主屋,沿着檐角行了几步,便看到了焦急缩在墙角下的一家人。

门外篱笆处,火如点星,伴着雨水滴答,撑着伞的镇上人、村中人还踮着脚、伸长脖子,想看看被卫士守住门的言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言石生出来,他一家人就急忙迎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言父人到中年,却仪表堂堂,颇有风采。他背着手踱步过来,一副清矍老学究的样子。但一到跟前,他敏捷地伸出瘦长胳膊,惶惶挽住儿子的衣角:“二郎啊……”

言石生将衣袖从父亲手中扯走:“稍等。”

他先不安抚自家人,而是隔着篱笆,向外面关心的百姓拱身行礼道谢,又对着村长使眼色,示意自己家的问题解决了,大家不必担心。

细雨斜风,只听得少年书生声音清润:“……如此,改日再登门道谢,多谢邻里乡亲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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