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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我的宝贝(6)

说到福利院再见到孩子的时候,景檀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种骨肉相连的心疼是母女天性使然。顾若斯递过纸巾,轻轻地拍了拍景檀的胳膊。

塔塔玩够了,笑着跑了过来。顾若斯拧开小水壶的盖子,喂她喝水。塔塔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趴在妈妈腿上喘气。

景檀赶紧擦去了泪,调整了情绪,不想让塔塔看见她的失态。顾若斯揽住女儿,抵着她的额头问,

“回家吧?”

“好!!”

塔塔脆脆的答应。然后,特地跑到妈妈和阿姨中间,一手拉着一个,拽着她们往家走。

侏儒狨

到了家,景檀要告辞,塔塔却拽着不让她走。顾若斯进了厨房切西瓜,景檀卷起袖子,亲自给塔塔洗澡,然后用大毛巾包着送到了床上。

景檀轻柔的声音回荡在房子里,很快,塔塔就在灰姑娘的故事里沉入了梦乡。顾若斯站在客厅里,看着出来的景檀,欲言又止。

景檀一时也没有开口,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僵着,便又说了要走,只是声音弱弱的没有一丝力量。顾若斯便有了勇气挽留,

“再坐一会吧,这么晚了,要不——”轻轻咳了一声,

“要不今天,就住在这里。你跟塔塔睡,或者,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景檀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她知道,顾若斯能这样留她,已是认可了她的。虽然并不会把女儿给她,至少不再把她当做敌人了。

“你先洗澡吧,我给你找换的衣服,先穿我的,好么?”

景檀笑着点头,接过顾若斯递来的衣服,放心的进了浴室。不一会儿,等到顾若斯擦着头发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景檀已经泡好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等她了。两条修长的腿露在T恤外面,毫无拘谨的对着她微笑,

“聊一聊,好么?我不想这么早睡。”

顾若斯颔首,手里的毛巾随意的扔在一边,跟景檀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话题有很多,原来是有着很多共通的东西。景檀把她的好奇问出来,顾若斯也就耐心的回答。兴起处,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顾若斯说起她的母校,景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别告诉我,其实是校友吧?”

“你走的那一年,我刚好入校。”景檀目光烁烁,“只不过,我只读了两年,就离开了。”

“为什么?那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因为塔塔。”

景檀的目光暗淡,语调里失了情绪。顾若斯了然,低头喝茶。

“我的叛逆期比别人来得晚,却比谁都强,抽烟酗酒,沉迷堕落,我只是不曾想,会有了塔塔。我吓坏了,却本能的躲了起来,一旦被知晓,塔塔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了。等她出生的时候,到底瞒不了,从她离开我的身体被带走,我就再没见过她。”

景檀手指抵住眉心,深重的呼吸。

“我的家人把她交给制造她的男人,把我带走,扣了护照证件,如何反抗都是徒劳。我又以为她至少能暂时无恙。以此为动力,学业完成,事业也打下基础。四年多了,儿童四岁就有了记忆,我再也不能等,匆匆回来,却是晴天霹雳。”

顾若斯转头看她,胸口那里隐隐的绞痛。

“我咨询了律师,备好钱款,本来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女儿。却没承想,他告诉我,接到女儿的当日,出门就丢在了路边。”

景檀对着顾若斯强笑,颊边却是串串泪珠滚落。顾若斯再不多想,伸开手,接她入怀。薄薄的夏衫很快浸湿,潮热的温度。手抚过青丝、肩胛,却原来是一样单薄。

“你不知道,找寻你们的那两个月,我夜夜噩梦,时时惊心,总听见孩童的哭叫,钝刀剜心的痛。”

景檀的叙述停了,顾若斯的手在她背上轻拍,

“都过去了。你也看见了,塔塔很好,我没有委屈到她。所以,不要伤心了。”

等到景檀平静下来,她起身,拿了相册过来,

“给你看小时候的塔塔,补偿你的遗憾。”

景檀起身去洗脸,回来跟顾若斯坐在了一起。相册一页一页的翻过,景檀的表情慢慢晴朗,看到抹了一脸奶油的塔寿星,终于开颜大笑。

最后一页,是当年的顾若斯。裙裾飞舞,长发飘扬,身边的男人目光里都是爱恋。

景檀转头,好奇里点点戏谑。

“你的——真命?”

顾若斯摸摸额角,“曾经。”

“为什么分手?是因为塔塔?”

“不,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不能说他多么的不堪,毕竟是自己选的,也曾经爱过。只是,时间和现实会改变一个人,他让我失望了而已。而且,经过这一次,我对于男人这个物种,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景檀了然的点头,看看她,啜了一口手中的茶,轻轻的吐字,

“Me too.”

顾若斯仰头笑,灿烂非常。

对两个人都是少有的彻夜长谈,竟然不觉得困乏,一转头,窗外已然泛白。景檀不做推辞,扑到顾若斯的床上,枕着淡香沉入黑甜乡。

顾若斯冷水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等着叫女儿起床。看看初生的朝阳,心里一片明净坦荡。

自此,景檀于这个家里,俨然是理所当然的存在。顾若斯甚至多打了一套钥匙给她,任她自由出入。女儿交给她也全然放心,自然,有什么不放心呢?那本是她的女儿。

隔一月,塔塔五岁生日。那一天顾若斯和景檀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把小姑娘幸福的几乎飞上云端。晚上睡着了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吃多了奶油,口里腻腻的发涩,顾若斯端了茶出来,却不妨景檀开口便转了一番天地,

“我的签证快到期了,公司的事情也不能再搁。”

顾若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果然,太幸福的生活总是不能长久。踟蹰又踟蹰,不知该说些什么。

景檀却坦荡而且从容,

“我不会带塔塔走,她跟着你,我没有任何不放心。我亲眼看见了你是怎么爱她,甚至胜过我,所以,你比我更有资格做她的妈妈。”

顾若斯听到这个决定,却没有任何的欢欣,她心里涌着一个声音,翻腾着一个念头。她想留下她,两个人一起牵手,那样,谁也不会伤心,也不会再有孤独。

只是,且别说性别的隔阂,自己已过而立,满身颓唐,一无所有。她的骄傲自负,早已经在岁月中消耗殆尽。如今,她用什么留下她?

景檀直直的看着她,目光闪烁,似是等些什么。顾若斯喉间如同哽上了一块隔夜的月饼,咸甜如血,吞吐都是难堪。

终于的终于,顾若斯什么都没有出口,一句干涩的“谢谢”,景檀暗淡了神色,再不发一语。

次日,顾若斯出门参加同学会。老友多年不见,又加心情沉郁,就多喝了几杯。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推门进来,景檀抱着塔塔,在沙发上睡着了。想是等了很久,实在熬不住困才睡去的。桌上备好的夜宵还温着,是顾若斯喜欢的粥品。

顾若斯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蹲在沙发前面,看着睡梦中的母女俩。有人等她回家,感觉是这么的温暖,眼前这样美丽的画面,又如何舍得硬是给分离。伸手拨开景檀额前的落发,又摸摸女儿的脸颊,那个念头一起,心里即如刀割。

端着碗走开,粥入口,泪却滚了碗里。

在顾若斯强硬的坚持下,景檀和塔塔去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其实,本没有这个必要,塔塔虽然年幼,眉眼间早已有了景檀的轮廓,明眼人一看便知。

景檀也是不解,不知顾若斯这一举动是何用意。几天后,当医生宣布匹配几率达到99.99%时,顾若斯把塔塔抱到走廊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景檀刚出鉴定科的门口,塔塔冲着她脆脆的喊了一声妈妈。

景檀瞬间泪盈了满眶,蹲下身接住跑过来的女儿,抱着就哭出了声音。顾若斯远远站着,强忍着要上前把这母女俩拥进怀里的冲动,别开头不让人看见她眼里的泪。

回去之后,顾若斯平静的道出了决定。

“我能给塔塔的,就只有这些了,她跟着我,以后也不过就是泛泛。而你不同,你能带她去更广阔的天地,看不一样的世界,所以,你还是带她走吧。”

景檀很是讶异,

“你——真的舍得?”

“是为了塔塔好,我无所谓。”

顾若斯声音颤抖,努力忍着哽咽。不想道出,因为生了爱,才愿意割舍,去成全你们的圆满,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甘愿自苦。

景檀不再多说,说了,也并无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景檀忙于办着各种手续,而顾若斯却带着塔塔,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她想让孩子记住这个长大的地方,记住跟她一起的时光,等到多年之后,还能依稀想起,那么对于她来说,这些年的光阴就没有白费。五年来的点滴一点一点流淌,她把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养到如花般灿烂。个中滋味,别人不会知晓。而剩下的岁月,她也只能靠着这些回忆,慢慢的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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