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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41)

当第三批东桤的勇士爬上云梯试图为这一战寻到胜机,却失手于楚军的刀剑下,注定要长眠这异国的土地之后,咎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吩咐身边的传令兵:

“鸣金。”

“叮叮”的声音尖锐地响在阵前,东桤军训练有素的停止进攻,迅速回撤。临离开时,咎回头望了望城头上一身白衣的楚天曦,唇角淡淡的弯起,双腿夹一下“敌风”的马腹,疾驰而去。

刚才还号角齐鸣,人喊马嘶的战场,此刻只剩了寂然的满目疮痍。城门前遍布的尸体中,既有东桤军的,也有被箭炮击落的楚军。血染红了土地,空气里慢是硝磺的味道。

略松了一口气的楚天曦听着身后楚军的欢呼,看着东桤远去的军马,却并没有小胜后的喜悦。她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东方咎刺探楚军实力的一次牛刀小试,更多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她和她手下的薄弱楚军。

入夜,傅承志留守城头,楚天曦则回到了楚宫的云曦苑里。在灵儿早已备好热水的木桶里浴去一身的战尘后,天曦靠在房内的贵妃榻上,微闭上眼帘,稍做休息。

本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的,在做出不可原谅的伤害之后,自己很难在她面前保持坦然。而今天却真真实实的又看到她了。

并非当初的锦绣华服,那一身蓝布葛袍却丝毫遮不住她身上的王者风神。战场上果然是气势如虎的,那雄赳赳的神气叫谁能相信本是个娇弱女儿家?单薄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量,让人难以轻视。

也许只有天明那样不知轻重的人才会随意轻视她,以为小小一张契约就成了永久的保护,还轻信了那负伤海外的传言。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信了。听到那消息的一刻,竟不能控制的颤抖和心痛。忘了细想除了自己在她毫不设防的时候辜负了那一腔深情,谁能轻易去伤了聪明又强势的她,也许,从未有人挫过她的锋芒和傲气吧?

自然,不可能看不见的,她半边脸上那个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伤痕的。当初那一剑,会留下怎样一个伤疤?毁了那张俊美无暇的容颜。若是男人脸上添道疤,恐怕并不会在意它的丑陋,甚至还会自得于它带来的煞气。可终究是一个女子,不会无视一道破相的伤痕,又何况,那心里的伤,会更深一些吧?欺骗和利用,对于她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该是难以接受的。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恨,该是很重很重。如果不是楚国的公主,多想去求她的原谅,哪怕只是奢望,至少可以把歉意告诉她。可是若不是楚国的公主,又何须去伤她呢?

天曦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逐渐朦胧的睡去了。灵儿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她盖了一床锦被,熄了灯,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整个楚宫,便陷入了一片安静的黑暗中。

谁知,这一战后,东方咎竟然再无大的动作,每日营前巡视,对着楚都瞭望一番,便回自己的中军帐。或是品茗读书,或是聚众论酒,要不然就干脆蒙头呼呼大睡,似乎再不想攻城之事。而韩士铎和其余将领则带着东桤军照旧列队操练,整个营中秩序井然,没有丝毫乱象。

韩士钊的战报接连传来,相继攻下南溟多座城池,眼看便逼近它的都城。东方咎看了情绪不形于色,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了。

而楚天曦与傅承志则一天天皱紧了眉头,心中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沉重。

东方咎的目标很明确,是要打持久战,除了她亲自把守东门,西、南、北门都派了兵马,形成合围之势,而这却正是楚天曦最担心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四门紧闭,不可能自城外调配补给。楚都是繁华都城,人口众多,又驻扎了四万军马,这么多人马的口粮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损耗。因为东桤军来势凶猛,当时根本来不及储存粮草,仅凭城中原有的存粮维持不了多久。而国库里的金银、皇宫里的财宝,变不成可以果腹充饥的干粮,就失去它本来的作用。这些日子拖下来,现存的粮草眼看难以为继。而东方咎既不进攻也不撤兵,摆明了是想耗尽楚都粮草,拖垮楚军,令他们不战而降。

天曦虽然洞悉对方的意图,可却并无良策应对。东桤军虽不发动进攻,却在暗中严阵以待,只要有哪一座吊桥放下,哪一座城门打开,都将成为他们迅速攻破楚都的通道。不到万不得已,就绝不能冒险出城。

又过了半月,楚都中眼见便到了草尽粮绝的地步了。傅承志请示过楚天曦之后,开始屠杀马匹以供楚军,既减了马的消耗,又为兵将们补充食物。而百姓只能自行解决口粮,天曦下令京中各府朝臣必须开私库赈民。查到私藏粮米不报者,严加论处。

然而,这终非长久之计,再多的粮米也终有吃尽的一天。楚都的夜晚,开始充斥大人的哀叹,孩童的啼哭。已经有年老体衰者受不了这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压,早早结束了余生。于是又有丧家的悲嚎,愈添了几分凄然。大兵压境的巨大恐惧逐渐开始摧毁楚军本就本就不甚稳固的信心,而粮草的缺乏更是让这些兵士失去了抵抗的动力。

这几日,东桤那边毫无动静,楚都西门前却有几个挑着粮担的山民来去。担子上没有盖子,那白花花的米刺着城头上已多日未吃过一顿饱饭的楚军士兵的眼,让他们忍不住咕咕的咽着口水。

几个士兵小声的嘀咕着:不如快速出城去抢他几担米回来,速战速决,那东桤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打仗,照这样下去用不着东桤军攻城,很快楚都的人全部都自行饿死在城里了。

然而开城门必须有楚天曦和傅承志的命令才行,西门的统领计成功其实也对那一担担白生生的米垂涎不已。楚天曦早就要诸将身先士卒做出表率,他并不比手下的士兵们饿得轻。于是从西门城头上下来,骑马横穿楚都,来到东门把情况报给了楚天曦,并把士兵们的打算也一并说了出来。

楚天曦听了并没有多说,而是与他一同来到了西门。登上城头只往下扫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说:

“那些人是东桤军假扮,诱使我们出城的,这分明的引蛇出洞。”

计成功一听有些丧气,

“可是七公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兵士们都饿得没有力气拿得住刀剑了。”

楚天曦眼中聚起愁云,思索片刻,吩咐计成功,

“好,那我们就去夺些粮米回来。但是我要先去布置一下,带些东西回来,你守好城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绝对不能开城门。”

“是!”计成功一听又兴奋起来,连忙点头应下。

都城破

半日之后,楚天曦带了一小队楚军驾着十几辆形状奇特的好象战车样的东西到了西门。计成功忙迎上去,

“七公主。”

“嗯,下面做好准备听我的吩咐,我们到城头上去。”

“是。”

楚天曦叫过几个弓箭手,趁下面那几个人不备,从城头上射了几支羽箭下去。几个假扮山民的东桤军立时殒命,几担粮米也扔在了离楚都西门不远的地方。

随即,西门的吊桥缓缓落了下来,城门也随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逐渐要打开了。果然不出所料,远处的东桤军闻声而动,迅速集结围拢过来。驻西门外的东桤军马虽不多,想强行攻城还是很有胜算的。

谁知,城门里并没有楚军出来。而是轰隆隆依次出来了十几辆火焰腾腾的战车。每辆有丈余长,周身用铁皮包裹,前头插满了大小长短不一的各种兵刃,上面堆着浸了油的藤棕等易燃却又不会迅速燃尽的东西。点着了,后面只要一个人推着往前走,迎面碰着的人非死即伤。要么被利刃刺死,要么就会被引燃身上的布料,活活烧死,再不被烧红的铁皮烫伤,却怎样也够不到后面推车的人。

这种车称为“万刃车”,最先被用于围歼战,如今被楚天曦借用,作为低档东桤进攻,抢时间将米夺回的武器。

果然,东桤军对这种东西很是陌生,手中的兵刃根本奈何不了这些“万刃车”,纷纷被刺伤、烧伤,还惊了马匹。十几辆车紧密排列,背靠城门形成一个小的保护圈,让随后而出的楚军迅速把粮米抢回城去。随后,“万刃车”也迅速回撤,有条不紊的一辆辆退回城里。最后一辆车隐入城门的时候,吊桥也已经升至半空了,东桤军没有得着半点便宜,还白白损耗了不少兵力。

东方咎正在中军帐里拿了本书瞧着,韩士铎匆匆进来,行礼后,附到咎的耳边把方才西门的一幕详细的禀报了一遍。咎听完,眼珠左右一轮,唇角漾起一抹淡笑,

“哦?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

“皇上,我们该如何应对?”

咎放下手里的书,“都到了不惜冒险出城抢米的地步,可见这楚都里,恐怕实在难以为继了。既然这七公主如此聪明,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吧。”

“皇上的意思?”

“士铎,你有没有听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春秋列国时,齐景公朝有‘齐邦三杰’,晏婴恶其傲慢,趁景公设宴,赐二桃与三人,这三人因功劳大小争执,相继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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