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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63)

“什么?!”鸿雪一下子站了起来。

“窦兴荣出言反对,跟韩士钊在久阳殿里动了手,被那厮仗着年轻,一剑给刺死了!宫里现在已经是乱套了。朝里派人写了一份什么《讨贼檄文》,早就在整个帝都里张贴,也一路早于大军送去了各州府。我看,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情。”

鸿雪不再说话,在想着什么。

“诶?二公主,你怎么对皇上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啊?”

“我知道此事。”

“你知道??!”孔任眼睛睁的滚圆,

“现在长公主要打算怎么样?”

“她把韩士钊当作了心腹,俩人一起带兵去了楚州抓皇上。”

鸿雪眉头皱做一团。

“除了各州府留防的小部分兵马,京里集结的二十万准备去北伐的大军皇上带走了五万,如今窦兴荣一死,二十万御林军也归了韩士钊。三十五万人马想要征讨的话,恐怕……”

孔任摇着头,“皇上是凶多吉少了。”

“朝中现在怎么样?所有的人都同意长公主出兵?”

“我这几天都没去翰林院,也没见着别的朝臣。估计早就成了一堆没头苍蝇。知道了皇上是女儿身,胆小的还不得给吓破胆子?那长公主妇人之见,韩士钊一介武夫,我看,得有好一场大劫呢!”

鸿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孔任,“你怎么打算?”

“我?”孔任指了指自己,歪着头看看天,“还没来得及打算。”

“我要尾随长公主的大军去一趟楚州。”

孔任闻言,眨巴了眨巴眼睛,想明白鸿雪的意思以后,

“我跟你一起去!”

异常坚决的口气。

东桤军营。

中军帐的桌案上,摆了一张半尺见方的纸,灰白中泛黄,却用朱砂拖出鲜红刺目的字迹。桌案后,沉静的东方咎不带一丝表情,脸上却已经是与那张纸一样的颜色。

韩士铎在一旁坐着,垂首锁紧眉头,不发一言。而营帐外,纷乱的吵嚷脚步声乱作一团。

窦广骑着马,攥着长枪挡在营门口,瞪着血红的双眼:

“谁敢出这个门,先过了我手里的枪再说!”

准备逃散的士兵被他凶悍的气势吓得有些退缩,三三两两聚集在门口,不敢上前,可也没有退后。

“都回去!回各自帐里去!老老实实听皇上的吩咐没事,否则的话,别怪我窦广翻脸无情!”

人群里有细碎的声音,过一会,一个兵头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什么皇上啊?长公主的大军马上就要来抓她了!她可是个女人啊!”

“那是奸人的离间之计!长公主不知内情,你们难道也被迷了脑子?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他的英明神武你们自己看不见?!”

“窦将军,你别再骗大伙了。不说没人想到,这一说开,您自己看看,那东方咎就是副女人相啊!”

“那开疆扩土是假的吗?勤政明治是假的吗?做到这些,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上!”

“我们可不跟着女人打仗!女人怎么能上战场呢?再说长公主才是真正的皇族之后,就算只剩了女人做皇帝也轮不到东方咎啊!”

众人纷纷附和,抗议窦广的拦阻,群情激愤,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

楚天曦从帐里出来,看着杂乱的士兵从身边跑过,地上洒满了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的传单。弯腰捡起一张仔细看去,里面详尽的叙述了东方咎以女子之身登帝位的事,极尽礼教之严苛,不明就里的人看了,很容易被煽动起来。而那熟悉的行文语气,分明是楚天明的习惯。是他从东桤下传各州县的官文里得到消息,写了这些东西散布到军营里,却也很有效用的达到了目的。咎的兵马,已然军心涣散,人心惶惶。

天曦很清楚的知道,对咎来说,是有大难临头了。

到了中军帐的门口,看见东方咎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目光无神,似是看不见这场乱。天曦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窦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皇上!营里的人都跑了!拦也拦不住,我砍了几个想吓住他们,谁知道都不管用!”

“走了多少?”东方咎的口气倒是平静,听不出一丝慌乱。

“多半,五万多人马只剩了不到五千!”

“广儿,”

“是!”

“不要管他们了。你即刻骑马回国都去,到玉尘宫保护西门公主!不管朝里情势如何,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知道么?”

“可是皇上,您这里正是危——”

“这里我自有处置,你只需按照我的话做。听见没有?”

窦广见咎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点点头,

“遵旨!”转身去了。

东方咎从桌案后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

“士铎,你要走的话,就走吧。我不拦你,凭你的武功,想要现在绑了我,恐怕也非易事,所以,我们还是他日战场上见吧。”

韩士铎松开皱在一起的眉头,抬起头来,看着东方咎,

“那传单上说的,是真的?”

咎等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长公主和我哥带了大军说话即到,你遣走了窦广,剩下这五千人马,哪来的将挡?”

咎脸侧的肌肉咬紧,目光盯在某处地方。

“我的确想走,谁也不会愿意给一个骗了天下的人卖命!”士铎喘了一口气,

“不过,我不会走。我们韩家,出一个叛臣,就够了!不管你剩多少人马,还是交给我来带着的好!”

韩士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轮到我们东躲西藏了。要尽快撤到山里去,五千人马对付将近四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快步离开了。

咎沉思片刻,也往自己的寝帐走,路过天曦身边的时候,扔下了一句硬邦邦的话,

“你跟我一起走!”

楚地一带山林茂密,若像楚天明和南宫玉蟾那样熟悉地形的话,躲进去轻易不会被发现。别说五千人马,几十万大军也藏得下。这也是咎迟迟没有抓到他们的原因。可东方咎的兵马躲起来就并非易事。她带出来的精锐都是骑兵,在山林里大批人骑马行动根本不可能,只得放弃马匹步行,只留了敌风等几匹马。东方琳琅的大军拉开一条线地毯式搜索,摆出不抓到她绝不罢休的架势。而另一方面,又要堤防与楚天明的人遭遇,几日下来,又有不少人动摇放弃,转投长公主那里去了。

东桤军大营里,琳琅一言不发的坐在中军帐里,听韩士钊在报告这几天搜捕东方咎的战报。外面传令兵跑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长公主,琳琅点点头,

“叫他进来吧。”

琳琅和韩士钊一起望向来人,一个穿了袭青灰袍子的人,颌下蓄了一撮短须,细眉入鬓,眼梢微吊,进来站在那里,冲着琳琅微微施礼,

“在下见过长公主陛下。”

琳琅皱眉,稍有疑惑,

“阁下可认识本宫?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长公主没见过在下,但是一定听过在下的名字。”

“那阁下尊姓大名?”

“南宫玉蟾。”

韩士钊一听这个名字,脸上陡然变色,哧啷拔出剑来,

“你还送上门来了?”

南宫玉蟾轻轻的摇了摇头,“韩将军太冲动了。我既然敢到这儿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你不妨与长公主一道,听完在下的来意,再行动不迟。”

琳琅看看韩士钊,又看看南宫玉蟾,

“你来有什么事?”

“我想跟长公主作一笔交易。”

长恨地

“什么交易?”

“长公主此行,是为了拿获东方咎,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琳琅顿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

“她如今躲入楚地的密林里,长公主想要找到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你想说什么?”

“我手下的人,对这一带了如指掌,由我来带着长公主抓东方咎,可就容易多了。”

“你不可能平白帮我们吧?”韩士钊冷笑一声。

“呵呵,韩将军是聪明人。我自然是有条件的。”

“说来听听。”

“我帮你们抓住东方咎,你们把南溟和中楚,还给我。”

琳琅脸色一紧,韩士钊也眯缝了眼睛。

“对你们来说,东方咎就是心头大患。除了她,才能安然长远。而南溟和中楚不过区区地方,根本形同鸡肋。倒不如让我们复国,我们愿意以附属国形势存在,每年向东桤纳贡,而东桤也不用再向这二地放款扶助,实际上,还是归属于东桤的。对二位来说,这岂不是很划算的交易?”

南宫玉蟾不慌不忙,缓缓道来。到最后,用密声对韩士钊说:

“韩将军,东方咎一天不死,你永远都别想得到长公主。”

韩士钊脸色一寒,转转眼珠,考虑了一会,对琳琅说:

“长公主,这——倒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琳琅并不回应,眼神发直,声音也飘忽不定,

“我只要抓住她,我要亲自问问她,别的,我都不管!”

南宫玉蟾和韩士钊对视一眼,一个沉默不语,另一个,则露出了得意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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