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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69)

云舟叙述的整个过程,天曦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心里的翻江倒海却是显露无遗。云中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徒儿,

“既然如此,你就过去看看她吧。”

“师父……”天曦的声音颤抖哽咽,眼前突来的状况将她努力积存起来的勇气土崩瓦解。

“既然没有了记忆,也就无分爱恨。别再缠着你应该怎样不该怎样,去看看,她需要你怎样吧。”

松开云中,天曦含了满眶的眼泪,一步一步向那边过去。慢慢走近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直直的看着她。

那人的怀里揽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样子,赤色头发,眼窝微陷,仰着一张蜜色的娇容,正对着她毫无心府的笑着。

听到动静,二人一起回过头来,天曦便又一次落入那清亮的眸子里。

隔了时空岁月,不能遗忘的是那个人,却早已陌生了不分彼此的亲近。再相对的时候,一个抹去全部的过往,另一个,也已是沧海桑田。

不做皇帝的东方咎看起来清丽逸然,干净肤色,清澈目光,脖颈上的泥哨被怀里的人扯在手里,带了丝陌生的神色看着楚天曦。片刻后,放松了表情,唇角和眉头一起上扬,漾了个天曦再熟悉不过,却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在脸上,眼睛里的光也亮了起来。

西门鸿雪从竹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愣怔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隐去了。见着站在那里的云舟和云中,连忙施礼:

“鸿雪见过师叔。”

而她的到来也大大缓解了云舟子的尴尬,此前她说的若干句没话找的话都被云中默然以对,正灰头土脸着。一见徒弟来,连忙借坡下驴,

“雪啊,好好陪着你师叔。先去收拾好的房间安顿下,再四处看看去。我先去前堂,还有好几个病号等着呢!”

说完了未及任何人反应。一溜烟的跑了。

云中见她走了,才换了和善的表情。对着鸿雪温和笑笑,

“你就是西炎国的二公主?”

“呵,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师叔别笑我。”

云中点着头,“很懂事的孩子。”

随即敛了笑容,“你——一直随在你师父身边?”

“嗯。我十几岁的时候父皇请师父进宫给太后瞧病,师父看见我,觉得投缘,就收了我做徒弟。后来我去东桤的那几年没跟师父,两年前为了给咎治伤,这才又找到师父这里。”

“她,一直在这西昆仑山?”

“嗯,师父去西域游历过几年,中间还回过一次绕龙山给师祖上坟。就一直住在这竹舍里。师叔,”

“嗯?”

“师父她,心里一直有着你。也许这些事不是我们晚辈该说的,可是——”

“好了,别说那些事了。那个孩子是谁?”云中打断鸿雪,对着那棵桃树下抬了抬下巴。

“哦,以赛是西域兹丘国的人,还是那里国中的一个郡主。师父去那儿的时候,她因为宫廷里的争斗被祸及,身中剧毒,被那国王赶出了皇宫。师父把她带了回来,费了好些力气才救活。她也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

“哦。”云中点了点头。

天曦蹲下去,半跪在东方咎身边,目光执著贪恋的停留在她的脸上。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那真实的感觉,却在半空中被咎抓了去。手上传来贴实的温暖,眼前的人微微偏了头,带了笑意问她:

“你是谁?”

天曦的心里因为这句话,酸楚、歉疚、失落和庆幸,一起翻了上来,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东方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晶亮的目光肆意的落在她脸上,好似见到了绝世珍宝般的赞叹惊异神色。倒是她怀里的人不乐意了,抬手推了她一下,

“阿齐!你看什么呢?差不多该是吃药的时间了,雪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哦,就去。”

东方咎的目光迟迟不愿意从天曦的脸上挪开,嘴里应着,还是攥了她的手不放,

“鸿雪说,这两天她的师叔要带着徒弟过来,就是你么?”

“嗯。”天曦下意识答应。

“你是师叔还是徒弟呢?”

天曦为着咎的玩笑愣了一下,咎得逞一般笑起来。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

“天曦。”

“天曦?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晚饭的时候。以赛鼓着腮忿忿的把碗里的米搅得雪花飞舞。让她生气的原因就是,东方咎身边那个属于她的固定位置被楚天曦占了,而且此刻东方咎正笑眯眯的把她最爱吃的野鸡胗夹到了天曦的碗里。虽然天曦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似乎有很重的心事般,可是东方咎这明显的亲昵行为却是让以赛很觉得恼火。

跟你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年多了,也没见你给我夹过菜!她才来不到一天就知道献殷勤!哼!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依我看也就跟雪姐姐差不多,至于这么来劲么?

一边想着,一边就把筷子搅得更带劲了。坐在她旁边的西门鸿雪把飞溅到自己身上的米粒拈下来,拍拍以赛的脑袋,

“吃饭的时候不要浪费粮食。”

云中没有管她们几个的情绪问题,一面慢条斯理的嚼着米粒,一面听孔任在发布演说,

“云大师你可来了!你再不来,这西昆仑山都要被白妖铲平了!云大夫说叫他去买熊胆,结果他半夜上山扛了一头熊回来,拴在院子里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去茅厕。后来云大夫又需要虎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干了什么吧?”

云中点点头,“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你来了云大夫就不用躁的火上房老让白妖去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呀!”

“呃——”

埋头吃饭的云舟子听到这里,差点把舌头咬了半截去。

午后,天曦立在竹舍外的清溪旁边出神。鸿雪从里面出来,慢慢来到她身后,

“天曦。”

楚天曦一回头,看见是她,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

“日头越来越毒了,站在这里,不热么?”

鸿雪说着,上前拉了天曦的袖子,把她拉到旁边的一丛树荫里来。

“就这儿吧,我有些话想跟天曦说。”

“我?”

“嗯。”

鸿雪点点头,却又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天曦。天曦有些疑惑,也不开口,静等着西门鸿雪的反应。

对望了片刻,还是鸿雪先低头笑了,头摇了摇又抬起来,

“天曦,你有的时候倔强坚韧的可怕,有的时候,又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呢。”

天曦眉头一皱,不明白鸿雪的意思,也就不好开口。西门鸿雪却偏开了目光,看着远处的山峰轻轻道:

“我要把她,还给天曦了。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那究竟是属于你的。”

“鸿雪……”

“我本来以为,我不过是晚了些,并不认得输去。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即便是从头开始,她能给我的,依然只是原来的位置而已。”鸿雪的笑恬然安静,也有着淡淡的失落,

“她即便抹去所有过往,像白纸一样等待着全新的落笔,也只有看到楚天曦的时候,眼里才有美丽的光彩。而那样的光,从来不曾为别人绽放过。”

“所以我才明白,有些事无法改变,有些人,是不能代替的。无论怎样,发生过些什么,她的心里都不会容得下别人了,也许她有恨,可是既然现在都成了往事,天曦,把你能够给她的温暖给她吧,她也很可怜呢。”

天曦的眼睛慢慢泛了红,一动不动的看着西门鸿雪。

“她伤得太重了,至今都没有完全好。北边莲花峰上有一种药草,是给她治伤的良药。我们这里,只有白护卫能有武功上去。这两年里,容易的地方都采完了,再险峻的地方连白护卫都作难。师父说,师叔和你的武功也许可以做到,这才写信叫你们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吧。而且,我也要离开这儿了,正好,把她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呢。”

“你要去哪里?”

西门鸿雪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两年,你我都在深山不问世事,可知这江山天下,已经是波澜起涌。西炎、中楚、南溟这三国本来势弱,如今更加风雨飘摇。连曾经强大的东桤都衰落了下去。而北辰国主北都垌却借势稳固了皇位。那北辰历来穷兵黩武,如今又有明主治国用兵,已经如雄狮傲立。他几个月前起兵进犯我西炎,现在西炎国都告急,我又怎么能在这深山里自顾逍遥?当初天曦能够带兵抗敌卫国,我也该为国尽一点我的力气。毕竟,我是西门家的女儿呢。”

“鸿雪……”

“现在,她交给你,我就没有什么挂念的。天曦,请珍惜吧,珍惜她,也珍惜今天的不易。当终有一天那根银针拔出的时候,她能够真正的忘记了过去。那时候,你也就不会如此苦楚了。”

说完了全部的话,鸿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天曦的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什么,手掌竖起来掌心向外对着她,

“别说那个字,我可不是为了听它的。你的心意,应该给里面的那个人,她现在,正满院子找你呢。”

话音未落,似乎是为了响应鸿雪的话,东方咎的声音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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