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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248)

彼时,她是颇有些无奈的。

她知道,娘娘有些忌着她。

虽然从进钟粹宫之日起,她薛红衣便立意要成为宁妃娘娘最忠心的婢仆,可是,她连娘娘的面儿都难得一见,更遑论示以忠诚、投效其麾下了。

她就是一个打杂的三等宫人,平素都在外头呆着,娘娘起行坐卧,根本就用不到她。

每思及此,红衣便很懊恼。

她原先认的那个干亲,倒也有几分手段,提前便知道了行宫之事,让她寻机讨了这巧宗去。

只谁也没想到,行宫居然走了水,她那干亲也被烧死了,伴驾的宫人更是大部分都留在了行宫,再无入皇城之机。

那个死水一样的地方,红衣不想呆。

她想要往上爬,且也自信能爬得更高,而彼时她唯一的机会,便是邓寿容。

于是,她便拿着那一点把柄,求到了邓寿容的跟前。

事实上,那所谓的把柄,多半都是红衣胡乱猜的,包括红柳的死,也是她灵机一动随口说了几句,实则她根本不知情,不过是凭着些捕风捉影的迹象添油加酱罢了。

不想,邓寿容倒真被她说动了,居然当真调她进了钟粹宫。

红衣自是喜出望外,而自进了钟粹宫后,她便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搏得邓寿容的信任。

她想着,既然她握着对方的“把柄”,所求者又不过是一个晋身步,则对方瞧在她口风紧、忠心为主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重用才是。

孰料邓寿容始终不冷不热地,宁妃娘娘更像是听都没听过她,就算偶尔见一回,娘娘的眼神也极淡,仿似目中所见并非活人,而是个没用的物件。

红衣于是越发不甘。

她都已然踏进了那富贵至极的地方了,总不能一事不成,空手入宝山而回吧?

那还不如留在行宫等死呢。

因此之故,她才偷偷地出了宫,想要赌上一回,拿着那“十里居”的春饼,好歹在娘娘跟前露出脸儿。

可她万没料到,离了皇城没多远,她便在浣衣局附近的那条细巷里,挨了重重一记,当下不省人事。

而待她清醒过来时,她已被人捆住手脚、蒙了双眼,口中亦塞满了破布头,连呼吸都极困难。

她情知不好,刚想要挣扎一二,那两脚被离了地,随后便被人装进了一只大麻袋里。

虽目不能视物,那种被人头下脚上倒负于背,一路颠簸的感觉,她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接下来的情形,红衣便有点记不太清。

她一路上头晕眼花,时昏时醒,根本不知时辰几何,亦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那人背着她走了多远。

等到她被憋出的眼泪呛醒,终是恢复神智之时,她的耳畔,是“哗啦啦”不息的水声,掠过面颊的风里,亦夹着几星水气。

她猜测自己是被人带到了河边,且周遭必定烟稀少,而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心里亦隐隐有了数。

第176章 自怨

红衣很怕。

比行宫走水那晚眼看着大火冲天时还要怕。

可她又清楚地知晓,怕,是最无用的一种情绪,于她此刻处境,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而还可能加速某些事情的到来。

而人一旦死了,便连怕的机会都没了。

于是,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倾听四周动静,试图猜出她所处之地。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她唯一的收获,便是从身旁的脚步声中听出,掳她之人共计有二,那脚步沉重、呼吸粗烛之人,乃是男子,此前将红衣负于麻袋之中的,便是他。

而另一人则步履轻盈,身带香皂气息,偶尔动作间,会传来一阵红衣听惯了的、轻细的金属碰撞之声,那是耳珰或镯子发出的声响。

这个人,应是个年轻的女子,听其呼吸的声气,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红衣最后得出如上判断。

却也仅此而已。

这对男女从头到尾无一句交谈,而每当红药稍有异动,后背便会挨上重重一棍。

两次之后,她便放弃了挣扎。

她知道她活不了了。

她甚而也知道,是谁不想让她活命。

她更清楚地知晓,这一切,须怨不得旁人。

归根结蒂,还是她自己太笨,着了人家的道儿。那样明显的谎话,她竟还信以为真。

她早就该想清楚,那六宫繁华之下,必定掩埋着无数尸骨。

可笑她,做着着一步登高的美梦,一头便栽进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

想通这些之后,红衣只觉无限悲凉。

自寻死路,说的便是她。

而除了听天由命,彼时的她,已然再无别路可选。

但愿能死得痛快点。

这是红衣彼时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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