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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55)

一时笑罢了,芳葵便又道:“姐姐也莫来笑话我。我也就只会那几招罢了,可算不得识文断字。”

她神态如常,并不见分毫异样,红药却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忙岔开话题道:“头里还有八卷帐幔入库,我收在甲五柜子里了,等会子再去理。”

库房的柜子皆以天干地支加上数字排列,红药首先学的,亦是这些字。

芳葵并未领会到红药的意思,仍旧笑得眉眼皆弯:“姐姐辛苦了,先坐一坐罢,我来寻簿子出来。”说着便去开抽斗。

见她将帐钩丢在了一旁,红药想了想,仍旧提醒了一句:“待记过了账,你再将那匣子里的东西点一点,对个数目。万一有误,咱们也能早早儿地问清楚了,也免得过后撕掳不开,徒惹麻烦。”

说这话时,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这几套账钩,必惹麻烦,且麻烦还不小。

不过,红药等的,也就是这个麻烦。

若无这个麻烦,则那天大的罪过,便要着落在她的身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她可不想受着。

所以,她情愿麻烦上身。

芳葵兀自在抽斗里乱翻,闻言也只随口一应,忽地想起一事来,抬头问道:“姐姐,今儿御用监来的是谁?”

她有个远房亲戚在御用监当差,故方有此问。

红药便笑道:“今儿来的不是你家那个亲戚,是花姑姑来着。”

“哦,她啊。”芳葵点了点头,神情间含了几分厌恶:“这人委实讨厌,嘴巴臭得很。”

红药浅浅一笑,未置可否。

满嘴好话的人,这宫里多的是,那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只是,那花言巧语之下,却藏着险恶的心机、阴毒的算计,反不如花喜鹊,臭的只有一张嘴,心地却并不坏。

“啊,找到了。”芳葵欢呼一声,从抽斗里拿出一本薄纸簿子,复又去寻笔墨砚台,一通手忙脚乱,小书案上像刮了阵旋风,一应用物尽皆挪位。

红药安静地凝视着她,数息后,轻声道:“我去里头将方才收的帐幔理一理。”

语毕,挑帘转进了库房。

“啪嗒”,一声轻响,高挑的竹帘落下,将帘外芳葵弄出的动静,尽皆掩去。

红药背依门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至今为止,一切皆与前世相同。

却不知,接下来最紧要的那一件事,会否如期发生?

一念及此,红药顿时有点七上八下地。

“姐姐还是出来歇一歇吧,那帐幔子且不急着点。”竹帘之外,传来芳葵的殷勤笑语。

红药凝了凝神,转身挑起竹帘,倚门笑道:“左右无事,先把能做的都做了罢。这几日怕是有的忙,万一耽误了,咱们都得吃挂落。”

芳葵一想也是,遂笑嘻嘻地道:“那就偏劳姐姐了,等我这里弄完了,再来帮你。”

“你那是要紧事,仔细着些罢,别着忙。”红药摆手而笑,手一松,竹帘子重又“嗒”地一声落下。

不知何故,这细微的声响,亦搅得她心绪不宁。

第042章 如期

红药下意识地往周遭看了看。

眼前是惯熟的家什摆设,高高的木架一排又一排,直抵房梁,柜子与箱笼码放得整整齐齐。颇大的开间,却只开了一扇小窗,离地极高,仰首时,便只有方方正正一块白亮,似是天光、又似云影。

红药出神地望着那一小片光影,精致的面庞拢在四壁投下的烛火中,时明时暗。

为防有人偷盗,小库房只凿了一扇小窗,又怕光线太暗,是故屋中常年点着灯,那灯乃是青铜所制,嵌于四壁之内,外罩着两层水晶罩子,里头盛烛油的铜碗极大,添足了,能够亮上好几个月。

在屋中静立片刻,红药终是摒去杂念,径去到东墙大柜处,拿钥匙开了柜门,开始清理起帐幔来。

这是她前世此时做的事,而今做来,犹如梦中。

她微垂了首,细细端详着手底帐幔。

这套帐幔计有八卷,面料皆为绡纱,分作红鲤戏莲、临水照花、圆荷滴露、清石修竹四种花样,每一幅皆是按着龙床尺寸做的,若摊开了,能铺满半幅地面。

看了一会,红药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先将帐幔依花样分开,再一卷一卷地重新清理,她的动作十分细致,柔滑的织物在掌下流动,好似拨弄一池春水。

这卷纱亦是有讲究的,松紧需合宜、宽窄应得当,最要紧的,便是要将那花样子卷在最外层,以使人一目了然。

红药卷得仔细,却也缓慢,每隔数息,便要往铜漏的方向看一眼。

按说,芳草也该来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总疑心那铜漏是不是坏了。

说来也有趣,平素总觉得它滴得太快,低头抬首间,便是一日过去,而今日、此时,红药方知晓,它委实也有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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