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云蔓延恐怖,层层叠叠,每一道都有雷霆万钧之势,誓要将人碎尸万断而不罢休的架势。
小喜鹊被裹在了一层结界之中,把它定在了原地,
但常婉感觉到了喜鹊里的残魂在害怕,它很弱小,只是一道残雷的电尾,就能让它魂飞迫散。
可是它一边害怕,一边朝着男人冲过去,无数次冲到结界的边缘,又一屁股摔回去,纸做的翅膀折了,也不觉得疼。
男人站在原地,风雨沾衣,他面无表情,生生挨着天雷,仿佛没觉半分痛意,他侧眼,看到了喜鹊折了的翅膀,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轰——”
霎那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渡劫的雷云被生生劈散!
常婉看到他手里的剑。
是她的十寸雨。
随后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飞升的神光落到男人身上,他的额头浮现了一个细细的火焰标志,这是度过天劫之神,天道所赋的加冕。
是神格的彰显。
这一夜,整个九洲都在为万年而难得一遇的新晋的神君战栗。
男人却丝毫不见飞升的意思,他收起了剑,披着一身神光,把折了翅的喜鹊捧到了手心。
小喜鹊落到他手心之后就不闹了,圆而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
常婉想,原来成神是这个样子。
她又想,他额头的火还怪好看的,她却一次也不曾见过,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就见男人低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喜鹊的脑袋,他额上的火焰消失,细细的透明火焰燃烧在指尖,脸色也略微苍白。
常婉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喜鹊一缕残魂看不到神格之火,只是习惯性的啄了啄他的手指,男人指尖的火焰瞬间蔓延到了喜鹊身上,最后在小喜鹊的额头,凝聚成了与红色身体一模一样的透明火。
他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头吻了吻喜鹊的额头。
细而温暖的吻,轻浅又暖,他喃喃一声,“我的神女啊……”
画面逐渐破碎,常婉心隐隐作痛。
又是一转,男人安静的在山巅,看着浮生云海,她化身小喜鹊,呆在他的肩膀上。
神格加身,她听到了浮生万千的声音,众生纷乱的祈祷,声音嘈杂而混乱,有恶毒有善意,小喜鹊两脚朝天,一副晕头转向不行了的样子,他看它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常婉就看到他侧耳聆听,云海翻腾,他低垂下眼睛,指尖渐渐浮现出万千丝线。
常婉已经是神灵之身,借着喜鹊的眼睛,她认出了这些是纠缠交错的命运,她自然也见过这些命运线——但是冥冥中有天道告诉她,这些命运是不可以挪动的,神明不可以干扰凡人的运道,否则会受到天罚。
可是男人却随意拨动,从紊乱冗杂的丝线中牵扯出一根,然后和另一根连在一起,交接的缘分,衍生出黑色的恶果,或是红色的良缘,他黑瞳冷漠,倾听着众生的祈愿,不论良缘还是恶果,皆一一达成。
这样的日子,大概十分漫长。
他端坐云海之巅,倾听众生祈祷,黑色的眼瞳安静又冷漠,常婉看到了纷乱落下的信仰,由少及多,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院子里。
为人们达成愿望的是男人,神格也在喜鹊身上,可是人们信仰的,却是那位沉睡的少女。
常婉指尖颤抖。
每个人都有命运线,就算是神,也会有命运。
只是楚长青把自己的命运线藏的很深,常婉刚刚成神,懂的也不太多,凡人的祈愿多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忙,想不到直接更改命运线这种高级操作。
楚长青并没有教她。
她不懂,自然也不会去看楚长青的命运线。
可是现在。
常婉抿着唇,稳住颤抖的指尖,借着喜鹊的眼睛和神格,拉出了楚长青的命运线。
却是一条极其黑暗的线条,攀爬着种种不善的因缘和恶果,如同噬骨的魔兽,通红着眼瞳,随时会暴起吞噬这位高傲的神君。
那股穷凶极恶的气息,只是一眼,常婉就承受不住,崩开了线条。
他改了很多人的命,却将自己的命运践踏在脚底。
她看到暮色西沉,他带着喜鹊,来院子里看望她。
少女□□沉睡,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唇角却带着微笑,信仰要以魂灵为载体,她的肉身无法盛下,于是只能在她身周盘旋。
他宽大的掌心抚着她的额头,眼睫垂下,那俯视众生的无情眼瞳,终于有所动容。
看起来,整个人都很难过。
他大概是动了太多人的运道,神格又不在身上,所以喜鹊不在的时候,总是会倒霉。
但是他又太强,一些小小的霉运无伤大雅,只是喜鹊出去放风,回来的时候看到昂贵的碧海珍珠罐啪嗒歪倒,正好砸在正在看书发呆的神君脑袋上,珍贵罐啪嗒碎成几十片,神君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罐子,然后顶着毫发无伤的脑袋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