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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娘子浑身是戏(112)

许先生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下,他有些后怕的感叹道:“娘子提醒得是,瀛洲那些读书人的嘴皮子比江州厉害得多,要是一齐来变着花样骂,我怕是赢不了。”

裴行韫轻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先生上次战后留在瀛洲,可有整理衙门里的户籍文书?可否核算过瀛洲地面的田亩?”

许先生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上神情难得严肃起来,他凝神回想了一阵,才艰涩的开口道:“许某惭愧,竟然没想到这些关键紧要之处。”

瀛洲的土地几乎都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可衙门登记在册的,大多都只登记了免除赋税的部分,普通百姓为了省下繁重的赋税躲避徭役,全家干脆投靠在了世家大族的名下,隐田隐户遍地都是。

上次瀛洲战乱,许多世家大族出逃,正是趁机重新丈量土地重立户帖的绝佳时机。战乱平定之后,那些人又拖家带口返了乡,此时再去动他们手中的土地与家产,只怕瀛洲又会重新乱起来。

“瀛洲不能像是江州这般硬来,像你说的读书人虽然酸臭迂腐,可骨子里不乏有骨气之人,硬碰硬只会遭来反噬。都说与士人共治天下,总得给他们几分尊敬才是。”

许先生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一直陪着大都督打仗,习惯了靠着强硬手段行事,倒没有深思过打下的江山该怎么去治理。先前他很快理清了瀛洲战后之事,未免不是那些世家大族在糊弄他,忽悠着他能尽快滚回江州。

他站起来叉手深深施礼,恭敬的说道:“先前都是许某张狂,不知深浅犯下了滔天大错,还请娘子不吝赐教,让许某能弥补一二,替大都督真正排忧解难。”

裴行韫侧身避过,又曲膝还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先生无需过谦,我只是占着在瀛洲长大,比先生多知晓了一些世家大族密辛而已。”

许先生重又坐下来,再也不见先前的随意与散漫,拧眉说道:“因这次大水,秋收时粮食收成定会减产大半,能收到的赋税,唉....”

“大水冲坏了庄稼,不同样冲坏了田界么?”裴行韫不动声色的说道,“大都督一心惦记着瀛洲父老,拿着衙门里的地契户帖去安抚乡民,核算百姓死伤数额,田产损毁亩数,这也是应有之事。”

许先生小眼睛蓦地一亮,他抚掌大笑,连连说道:“妙,妙,娘子这一计谋真是妙哉!”

“先生先别高兴太早,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真正释出隐户隐田,除非大都督将那些世家大族全部赶出瀛洲,以后禁了土地买卖。”

裴行韫放下酒杯,站起来看向碧波万顷的湖面,闵冉自己才是最大的士族豪绅,她深知这条路现今根本行不通,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能让他们吐出三成出来,这个数额都已不容小觑。”

许先生频频点头,狗急跳墙,不能将他们逼狠了,再说瀛洲现在是大夏的天下,还不真正姓闵。

“先生得客气些,定要许诺他们一些好处。现在百姓有缺粮的,想法子让那些粮食放堆在仓里发霉的人家拿一些出来,由大都督做保人,借给挨饿的百姓。待来年收了粮食之后,再拿新粮还给他们。不过,新粮可不能与陈粮等额,只得还六成新粮。”

许先生瞪眼,这谁也不会这么傻,借出去的没有利息也就算了,收回来的还少了将近一半,大都督虽然长得好看,可也不值那么多粮食啊。

“他们不是读书人么,读书人乐善好施,念着能名垂千古。先生最喜欢听戏热闹,一人听多没意思,不如顺道将他们都邀请来,让那些穷苦百姓一齐前来给他们下跪谢恩。

搭戏台子之地先生要选好了,旁边可要搭亭立石碑,供世人瞻仰祭拜。石碑上刻上那些积善之家之名,谁家出粮多,谁家排在最前。”

裴行韫停顿了一下,笑道:“我只不过是随意一想,中间有不妥或遗漏之处,先生还请自去改正或补齐。”

许先生听得心潮起伏,他起身叉手施礼,按耐住激动的情绪,沉声说道:“娘子乃是真正聪慧之人,许某比之起来不及一二。如今事情紧急,明日一早即将出发,得先去做些准备,请恕许某先行告辞。”

裴行韫笑着曲膝还礼,许先生提着长衫匆匆离去。她又凝神思索了一会,回到院子里,仔细回忆着前世瀛洲世家之间的姻亲关系,以及当家人的性情喜好,能想起来的全部写了下来,差张嬷嬷给许先生送了去。

日次天还未明,在蒙蒙的青光中,裴行韫送闵冉出了城,他万般不舍的将裴行韫搂了又搂,才一狠心转身上马离去。

她眯着眼瞧着远去的人马,待到见不到影子才回转身走向马车,余光之处瞧见前方坐在马上的青影,一时楞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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