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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阙上,浮华三梦(21)+番外

贞良看看里间并无动静,打开绣囊,里面一张绯色纸条,上书,“明日午后,澜香后院见。”署名:凌红苕。

绯色纸张上笔迹隽秀飘洒,贞良手指颤了一下,忙匆匆将它塞入囊里,仍揣回衣兜内,抚抚胸口,她坐回到原处。

周奉应邀如期抵达。

还是凌红苕所居的小阁外室,依然一桌、一椅、一琴,红苕身着石青长裙,长发以一银环梳就,披洒肩后,浓艳如旧。见他来了,起身相迎,端给他一杯清茶。

周奉见那茶杯是象牙犀角三足杯,上面暗黄晕染,依稀还有题字,便知是古旧名贵之物,抬眼道,“上回姑娘鼎力相助,周某没有专来致谢,见谅。”

凌红苕浅笑,直视他道,“公子给的谢仪甚丰厚,红苕今日请公子前来,并不为这个。”

她说的直接,周奉微微一怔,笑道,“姑娘果然是爽快人,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不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请讲。”

凌红苕嫣然一笑,摇头道,“都说周公子为人精明,从不做亏本买卖,小女子还没开口呢,在公子口中已经落了一个人情。”

周奉连番被她抢白两次,不再答话,捧盅向前两步,直到她近前,眼前女子颜如错彩镂金,浓花带雨一般艳色殊人,他一手勾起她下巴,红苕欲要闪躲,却被他另外执杯的一手揽住纤腰,送进怀中。

“小心,烫。”那周奉笑作好意。

红苕全无忸怩之色,亦大胆抬眼看他,周奉眼角勾起笑纹,低低道,“姑娘若有意邀小生入幕,小生——不得不从。”

“哈”,红苕面上徐徐染上一层晕色,略从他怀中挣开,“公子又会错意了。”

“哦?”周奉就势放开她。此时小环从内屋出来,递给她一封书信,红苕接过转给周奉,周奉一扫之下惊诧,“求婚书?”

“不错,”红苕点头,“这已经是第二封了。前日那王特使遣人送来第一封,我回信婉言相拒,不料他仍不死心,又派人来求,言辞极不客气。”

“什么极不客气?简直就是要抢人!那个烂人,长成那般鼹鼠模样,居然敢打我们姑娘主意!他还说即便我家姑娘不同意,他也有能耐把人带走,让我们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环忍不住,气愤愤补充道。

周奉万料不到这样,特使王坤德竟然对凌红苕起了歹意,并要娶回京做小,他想起王坤德那副五短三粗的模样,还有那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做派,浓眉结起。

凌红苕道,“周公子,此事虽不不能说是因你而起,但毕竟你与那王特使还有些往来,小女子蒲柳之姿,实难当那特使美意,万望你能助我回旋一臂之力。”

16.风暴 周奉从澜香院回来,即刻命人寻来周运,得知那特使王坤德已经前往晋西,三日后回来,仍从济州回京。

“他为何要走济州,不直接从晋西回去?”周奉问。

周运一时无语,随即打哈哈道,“嗨,那不是咱家招呼的好么?!”周奉一双利眼直射过去,直截问道,“是为了凌红苕?”见那周运把眼调往别处,知他知晓,斥道,“你怎么能办这样的事!”

周运不服,且一半儿心虚,嚷嚷出来,“我怎么了?是特使自己看中的!再说了,被人家看上,是她的福气,不比在这做小倌强!”

周奉又喝,“嚷嚷什么!这里头定少不了你从中扇风点火,瞎出的主意。”

“没有!”周运一伸脖子,又出溜回去,讪讪地坐回椅上。

“就是有了?”周奉铁青了脸,周运最恨别人说他不能,特别是周奉,当即像燎了尾巴的兔子,蹦起来道,“凭什么你出的主意都好,我就事事不对?这回拿到皇差,老爷说了,也有我一份功!”气咻咻排揎完,眼珠子一转,指着周奉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你与她有私,见不得她远走,这才拿我发作——我告诉你二哥,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家的大事,王特使能把差事给咱们,就能再收回去!你若惹他不痛快——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太太,你和特使争女人……”

“啪!”周奉听得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周运顿一跳,住了嘴。周奉站起来,忍气对周运道,“自己龌龊,看别人各个都如你一般,出去!”

“走就走,总之你不能胡来,不然我告诉老爷太太!”周运自以为拿住他短,梗着脖子撂下句话,转身出门。

那周运边走边得意,心道,从来都是你教训我,今日也让我训你一回,转而想到那凌红苕居然也对他青眼有加,不由又妒又羡,再一想她马上就要被特使娶走,又乐了,“嘿,就让你看到玩不到,憋死你!”越想越美,一时乐极。

周运一乐,转身就要去找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出门正遇到李冲,那李冲见他眉开眼笑走路带颠,笑问道,“三弟做什么这样得意?”周运抿嘴一笑,打个哈哈过去。李冲也不多问,凑近道,“哥哥这里有一桩事欲要你帮我拿拿主意,不知有无空闲?”

周奉笑道,“巧了,我也正要找哥哥吃酒。走,西汀雅间,我来做东。”

这边厢周奉被周运气得不轻,但思及他虽无赖,所言却是在理,又想到红苕所托,大是烦闷。正犹豫着,忽听四儿报道,“周成回来了!”周奉忙道,“快让他进来。”

周成将金陵方面的桩桩件件都说与他听,待听得胡太守那边很有起色,愿意把丝盐交给他做,周奉方略缓了心情。诸事说完,周成眼睛往上一瞟,“还有一事……”轻轻道,“是那杜娘子家……”

周奉一愣,忆起前次命他去打听灵眉夫家信息,饮一口茶道,“说吧。“周成又咳一声,周奉疑云顿起,命四儿道,“下去。”待那四儿出去、掩好了门,周成方张口道,“二爷命我查询杜、叶两家过往,确查到几桩事不寻常,容我一一禀来。”

周奉不料其间真有悬疑,勉强笑道,“但说无妨。”

“是。”那周成一躬身,斟酌着字句缓缓说道,“这叶家乃平江府桐里镇贩丝大户,家有良田千顷,为平江首富。叶小姐是幺女,天佑七年六月嫁与平江府丝染大户三公子杜柏言。这本是天作之合的一桩美事,不料成亲当天就出了事。”

那周奉头回听晓灵眉夫婿姓名,“杜柏言”三字入耳,顿觉身上不舒服,待听他说“天作之合”甚的,更不大以为然,而再下一句“成亲当天就出了事”——他挪挪屁股,催问,“如何?”

周成略咳一声,继续道,“成亲当晚,拜过堂,不料杜公子不愿洞房,三番五次推却,惹恼了叶家的陪嫁喜娘……”周奉大奇,笑道,“还有这事!”一扫方才郁闷,喜欢起来,笑吟吟问道,“却是为何啊?”

那周成老脸微红,支吾道,“原来那杜公子是个兔子。”

“什么?”周奉没有听清,周成只得红着脸重复道,“杜公子原是个兔子,只,只那个喜欢男人。那杜家刻意隐瞒此事,本想寻个最美的妙人儿可使他回心转意,不料杜柏言心意坚决,不肯就范。第二天叶家人知晓了真相,当即把小姐接回了家。”

周奉但笑不语,听他继续道,“叶家本欲告杜家诈婚,后首也不知怎么达成的协议,叶小姐还回杜家,都不捅破此事,两家说定一年后和离了结。”

周奉听到这里,点头笑道,“也不失为一个保全双方名誉的好法子。”边说边欲要起身,周成却脸露尴尬,“二爷,还没完呢。”

周奉微讶,重坐回去,“还有?”

周成想,你先别美,接下来的大抵是你不爱听的,当下挠挠头,继续道,“杜家除了兄弟五人,还有一叔辈子侄寄居于此,叫杜景阳,”

“杜景阳?”

周成惊奇,“二爷知道他?”周奉但觉一团绿云飘过,只不知是罩的杜柏言还是自己,那周成不得他回应,只得硬着头皮道,“杜景阳也是有自己一份单独营生的,并不靠杜府吃饭。他,他寄居杜家,与叶小姐、啊,不,是杜三夫人萌生了私情,后被发觉,杜叶两家家长均是大怒,将杜公子撵将出去,三夫人软禁府中。”

周奉听得两鬓太阳鼓鼓,脸色黑中透青,果如绿云罩顶。周成未见过他这般气坏样子,又好奇,又觉有些好笑,一时听他咬牙道,“好,好好!周成,你买的好人!”

那周成方忆起这杜三夫人、叶小姐原还是自己从金陵买来的,忙两膝一弯跪倒,“老奴不察,当日救人心切,未觉察失足妇人。”

周奉听到失足二字,心里又跟针扎一般,带的牙痛。他一生到如今二十一岁,无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太太言,哪个不捧得他如凤凰般。偏遇到这一个叶灵眉,彼端的是仙子一般的美人,又纯真良善,可回回次次,总杵得他心窝子那里,搅得他心肝肠子乱作一团,憋煞人也!

想一想,那灵眉与杜景阳两个你情我愿,未必真错到那里,遑论失足,但周奉哪管这些,心中只一个念头,贱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欺我,叛我在先!

吃罢午饭,叶灵眉与花嫂碧烟几个剪窗花灯帘,有小丫头来叫,“夫人,二爷让四儿来叫,说是在外面的花厅子等你。”

灵眉放下小剪,“说什么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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