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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阙上,浮华三梦(43)+番外

屋里的几个婆子悄悄退去,王氏接过琳琅手中的茶,吹一吹,“有什么事吗?”

贞良交叠着手,帕子捏的汗津津,一咬牙,抬头勉强笑道,“不知道二爷在金陵怎么样了,螺儿伺候的好不好,媳妇想,若是太太恩许,我想,这几日过去看看。”

王氏将茶叶沫子吹开,饮了一口,想了半日,缓缓道,“他那边很好,你不用去了。”

贞良一听她这样说,不啻五雷轰顶,当即便跪下来,泪涔涔失声,“太太!”

除去琳琅,这屋里早无别人,王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贞良摇头,“不是的。我听说二爷……”

“行了,听说,听谁说?”王氏冷笑,停一下又和缓道,“你是奉儿的发妻,这个谁也不会变的,你且放心。况那一位与你颇有渊源,缘进一家,岂不是很好,与她比肩,也不曾辱了你……”

她又说了一些,贞良却是头脑晃荡,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有一个念头,太太知道,太太知道,他们原来一早都知道,通底只瞒她一个!

金陵周府花园边的拐角,一个小小的抱厅,周奉灵眉两个这里混了半日,眼见天黑,那周奉起身掌灯,灵眉嫌他孟浪,背向着他,衣衫还为理好,被那厮抱起坐在膝上,小娇娘圆睁一双媚眼,“你别……若是再,我……”

周奉恐她真恼,那吻要落未落,两个对视一时,终是灵眉面薄,先垂下睫,周奉在她眉心上一点,从屉中拿出一物递于眼前,“你看这个怎样?”

灵眉一看,是一对儿金镯,上面龙凤扭纹,拙朴庄重,她撇撇嘴,“沉甸甸的,谁要这个。”

“呵,”周奉不以为仵,执起手,将镯子套在她细白的腕子上,边道,“我娶妹妹,总要备两件压箱的。”

灵眉低下头,半晌不语,然后悠悠道,“我……”

周奉听她口气,恐她又要提贞良云云,就着她抬头含住嘴儿,吃了一回口水。灵眉又羞又气,“好好的,又这样,”一会儿又道,“你也常往别处走走才好。”

周奉笼眉笑道,“上一回在屋里,你又不喜。”

灵眉立僵直背脊,“在哪里都行,只不准再在我房里。”

周奉抚其背后长发,笑道,“好好的,又提它做甚么,给自己气生。我哪儿都不去,你也别时时撵我才好。”

灵眉刚想说,倒底是谁提的。话到嘴边忍住了,又想,你可曾是吃亏的人,虽说是爱我,还不是尽由着你的性子。

一日,周奉正外间理事,忽有人来报,说是鹤来请见。

周奉闻之站起,“小贺公子?”正要说快请,那鹤来已翩翩进至,拱手清笑,“一别数日,周兄一向安好?”

周奉忙还礼,让座看茶,“我昨天看彩云堆天,正心思有贵人来到,再想不到是公子这么快回返,好,好!”又问,“不知这回来为甚么事?”

鹤来道,“不瞒你哥哥,家兄奉圣命南下办差,我不过蹭个行儿。”

“原来是小武将军驾到!”他知这贺云来乃是御封的淮西王,其父贺正是大周的开国功臣,燕撰封为亲王,世袭三代。云来虽说王位是祖荫,但生于军,长于军,十八岁一骑砍杀漠北余寇鞑靼第一猛将甘猛,又率三千骑兵突袭,诱杀十万精兵,一战扬名,被封做武威将军。

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人多称小武将军,或小贺王爷。因其少年得志,又听闻皇帝颇为重用,故心高气傲,素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正是。”鹤来颔首。

周奉想,怪道日前去求见太守,那胡某只推繁忙,原是为接迎一事。那等权贵交攀不上,当下话锋一转问道,“此番正值春夏交接,风光比冬季大好,若是不嫌,周某愿再尽地主之谊,陪你耍子可好。”

鹤来道,“可不是想哥哥了才来的。”忽想起一事,“家兄此来,宿在行宫,就在你家近处,那片水莫愁大半在其中,景致甚好,哥哥却不如随我去那里盘旋几日。”

周奉忙称不敢,“我们草民,哪里去得了那里。况王爷政务繁忙,太守接应繁琐,里里外外,多有不便。”

鹤来知他怕不自在,摆手道,“哎,你是我的客人,哪个敢慢待你!我哥哥事多,自忙他们的去,与咱们不相干。”说罢起身,“就这么定了,唔,你不若将嫂嫂也带上,上回在你处叨扰许久,算我今次借花献佛,也做个东道,我们游船赏花,那里又有好大的牡丹,岂不逍遥——你且放心,保管无人敢不恭敬。”把袖一拂,一派贵公子骄态。

周奉听他意谨,不好拒他,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知晚间与灵眉说时,那小娘先一惊,后不喜,“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周奉问,“为甚不愿去?”

“我厌恶那姓贺的为人。”

周奉笑道,“敢情,我还以为你欣赏他。”

灵眉把脸一红,“反正我不去。”

周奉歪到榻上,双手枕到脑后,“不去也不成,我已答应了人家。”

灵眉冷笑,“我就知道,什么时候真问过我的意思,只是这一回却不能依你——别说我不愿去,就算愿意,我拿什么身份去,难道还说是你妹妹!”

周奉起身,抚她肩膀,“嗳,又说到此处。不是已经说好,平江的土地也块勘好登好,待落到你名下,我们便成亲。”

灵眉再冷笑,“都是你打的好算盘,又想着我,又想着杜家的地土。”

周奉被她说中,有些恼羞,“那你待怎样,难不成将地财都便宜了杜景阳?”

灵眉道,“有何不可。”又添一句,“他本来就是杜家的子侄。”

周奉嚯的站起,“说来说去,你不过还是心里头向着他!”

灵眉气得哭了,“我倒有一颗心向着他,谁又有好心肠想着我呢!”伏到枕上,嘤嘤不止。

————————————————————11.10———————————————————

话说贞良回屋,胡乱睡了一夜,第二日早紫烟来侍,她一向里拿她当个膀臂,心道不如先告诉她,便将昨晚上守寒的话和王氏的话均捡几句说了,紫烟听得也瞠目,“怎会这样?”

贞良着实心烦,喉中便如哽了只苍蝇,咽不下,吐不出,紫烟又问,“她不是去了京上?他两个怎会凑到一处?”

贞良道,“平江发还家产,怕是那一回遇到的。”略停一停,“定是那糊涂爷起的心!”

紫烟冷笑,这一会也顾不上礼,半思半语地坐到榻边,挨着贞良,“我看未必。若是二爷起心,当初在这里时,我们怎就一点都没看出来?说不定是夫人……”想她二人情谊,忍住不再说。

那贞良不声,过会儿喃喃道,“未必也不是这样。”转头看她,“倒是你……我原寻思,等过两年老爷消了气,他得回来,便把你——你也知我,可是那容不得人的?”

紫烟扭身起来,“奶奶快别这样说。如今我为奶奶计,也不知他二人那边情形如何,还是要去一遭看看才好!”

贞良脸白白的,“正是这话。”

这边厢周奉带着灵眉,随鹤来一道住进云来的别苑。

虽说是鹤来领进,管事的太监张进喜不免还要一见。鹤来道,“老张,我的人也要查验。”

张进喜一乐,脸上的皱纹绽开,“规矩不是?爷消遣我。”一面命小太监设座看茶。这边转向周奉,一双眼虽笑眯眯的,毫发之间将两人参透,拱拱手,“周相公哪里营生啊?”

周奉见其虽老迈,但通体气派在那,知必是王府的老家人,忙起身,“周某济州人氏,如今略在此地有个营生。”

鹤来却过来,“周兄不必过谦,”指着他对张进喜道,“他如今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你不要小瞧作他。”

张进喜口中称,“自然,”仍大喇喇坐着,看向他后首,“这位小娘子……”

须知叶灵眉素也有个怪脾性,若为男子,便是狷介,于她女儿身,颇有些孤拐,管他这起人多高多贵,厌烦与之虚来客往,当下便端坐那厢不声。

还是周奉道,“唔,这是不才的未婚妻子叶氏。”鹤来又补,“叶小姐是金陵府的大地主。”张进喜见她一直低头不语,倒多看两眼。

至此,心中有个大概,便再拱拱手,“咱恭喜二位了。”话语一转,又正色道,“您二位是咱三爷的朋友,咱自然是恭敬的。然制不可废,一会儿有人带您二位和家眷安置,因是外客,登记名姓,不到之处,还请担待。”

一席话又圆又硬,气派十足,周奉琉璃心肝,自然领会,回礼道,“在下定约束家人,不给公公添乱。”

安置妥当,鹤来道,“规矩本就是给下人们定的,是以他们认真,周兄不要拘束。”周奉道,“哪里,应当的。”

二人步到灵眉的屋子——因周叶二人名分未定,是以分开,那小娘儿正看丫环收拾箱笼,见他二人,微微一点头算礼,便又转过去。周奉道,“她就这样的脾气,你莫见怪。”鹤来含笑颔首,“美人若没点脾气,也不算美人了。”

边走到她身边,“一月未见,嫂嫂过的滋润。”灵眉察其话中讥讽之意,大怒,冷冷道,“无有宵小烦扰,自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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