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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仙机[修真](148)

作者: 口红为命 阅读记录

她是明珠一开照破山河,是风雪一度遍染江山,是浪涛一跃飞渡沧海,是大开、大合、大狂放、大炽烈。

但她也是月华轻洒暗莹静水,是细雨蒙蒙恐伤海棠。老庙听雨,她与他并肩数瓦,无视萍水相逢、无视修为天壤、无视身份云泥,只因心存一点温柔。

千万年后,他忘却过往的一切,却永远保留着一份笃定的自珍自视,笃信自己永远独一无二,笃信自己有决心去证明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她给予他最宝贵的东西。

而她自己,却好似忘却了这曾给予他人的、成为旁人永世不忘的笃定。

她不信自己独一无二,不信自己不可替代,对这一切嗤之以鼻。

她说这世上没有人无可替代,也没有人独一无二,然而她又说她修道是为了不被替代。

她就好似曾经的他,因坎坷与苦厄而冷漠,又因失败与磨难而否定。然而无论如何否定,无论如何冷漠,他们心头总还有一个声音始终说着不。

如果不是笃信自己无可替代,又怎么会信终有一日能因修练而无可比拟?

归根结底,她和曾经的他一样,只差破浪而行。

待风浪俱为过眼时,终会大放光华。

裴梓丰望着她,忽然想起离开聚窟洲时,年玖所言,“上次是命中注定,这回是缘分使然”。

也许,他们的每次相遇都是缘份使然,只差分毫便是错过。

然而,也许每次相遇也都是命中注定。

“看来,鬼世夜游图在你手中,正是物归原主。”裴梓丰忽地微笑了,“兜兜转转,先后自鬼府、沧海岛、祖洲辗转无数人之手,最终还是由我完璧归赵,实在是……缘份。”

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词,不喜欢这种并非笃定、全凭天赐的感觉。

然而他也不喜欢命运这个词,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无法自主的感觉。

他希望自己的每一步、每一分都是确定、不容置疑而无可更改的,是他亲手造就了每一个瞬间的自己。

然而唯独是她,让他对这两个词无端感激。

而陆照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作答。

其实她心乱如麻。

裴梓丰就站在她面前,过往的千丝百缠既令她恨不得斩落,又令她犹犹豫豫、无限温存,从中汲取力量。

然而这些绵缠温存隐隐约约地牵绕,只能混在过往的无数仇怨、恨意之中,全为后者所遮盖,成为无数涌来的记忆中不足道、不起眼、不强烈的那一部分。

她几乎想落泪,又无端想冷笑,可到头来,却不知究竟是对着谁。

她与裴梓丰太相似,无论从性格,还是从经历,她笃定,这世上若有谁能理解她此时的感受,那一定会是他。

那发自灵魂的不甘、痛恨、可笑,随着过往的经历越清晰,也就越相应越强烈,好像一把可以燃尽一切、燃尽自我的火,炽烈地燃烧,不顾一切。

她越是感到这不甘、恨意与痛苦,便越是理解他、越是怜惜他,甚至想到他转世三千载终启记忆时的苦痛,那一定非常让人难以忍受。

——就好像,现在的她一样。

奇怪的是,她并不怜惜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可怜,更不认为自己应该被怜惜,反倒对另一个人心怀温存。

陆照旋于这不甘与恨意中,清晰地明白,她的这些感受,无一不是明叙涯送给她的大礼。

她已习惯于苦厄、坎坷、磨难,甚至因此而排斥任何由这些带来的情感、排斥任何会被打为脆弱的情绪。

本质上,她认定她不能稍有脆弱,那是弱者的反应。

然而事实真的是她想的这样吗?

陆照旋比谁都明白,不是这样的。与其说她排斥这些情绪,不如说她排斥成为弱者,而这强烈的排斥,来源于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她本该笃定、无畏,是谁让她心怀不安,又是谁让她心怀恐惧?

“鬼世夜游图是我师尊的东西。”陆照旋敛去所有情绪,淡淡道,“不是我的东西,算不上物归原主。”

裴梓丰是没话找话说,陆照旋知道。

倘若在往日,他绝不会如此笨拙,而她也不会搭理。

然而此刻,她也仅仅只是想说点什么,至于究竟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裴梓丰无声地笑了。

他似乎在笑她,又似乎是在笑他自己。

“好罢,你承令师衣钵,纵不是物归原主,总也算完璧归赵。”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恬然的温柔。

“明叙涯送来的,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陆照旋反问。

“话不是这么说的。”裴梓丰轻笑,“他如何,是他的事,鬼世夜游图落在你手里,本身是一件足以快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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