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仙机[修真](157)
它就好像一个注定难解的谜。
而这颗天降紫微,却丝毫未去管她带来的重重惊变,而是长久地坐在山巅,静静地遥望长空。
偶有人至,也好似全然看不见她一般,从未有人打扰她。
陆照旋在想,她现在所见到的明河,与她在流洲、凤麟洲所看到的,是否是同一片星空?
那周天闪耀的,又是否是同一片星辰?
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流洲或凤麟洲所注视的,是同一片星空。
十洲五岛是这整个大世界所依托构建的根基,是大世界的骨架,一体数面。而无数小世界则游离于外,围着大世界纷纷而游,也就成就了十洲五岛之人所见的诸天星辰。
她的运气太好了,好得几乎令她难以相信。她已远离了十洲五岛、远离了大世界的中心,只差一步,也许她便要离开这生长奋斗、转世挣扎了十数万年的大世界,穿过晶壁,落入飞升者遨游的诸天。
以她现在的修为,离开大世界,只有一个死字。
她是幸运的,这认知让她无比诧异,而诧异之外,竟生出令她自己从未想过的感激与平和。
陆照旋回顾平生,她似乎很少有这样真正宁静平和的时刻。
她是这样发自内心地感激,甚至,释然。
这释然让她由衷地轻松。
自清虚境往事华胥一梦、忆及前世今生后,愤、恨、不甘便死死地缠绕着她,又与她的过往重新勾连在一起,催生出更强烈的愤恨,令她郁郁,好似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不知向何处发。
陆照旋心里很清楚,她的愤懑与郁郁,都在明叙涯的计划中。这不是一腔意气,而是多年愈演愈烈的心魔被人勾起,终要反噬的结果。
然而,如果明白这一切便能解决问题,心魔也不会再是修士头上高悬着的那把最锐利的刀了。
她痛恨被摆布,她痛恨像个提线木偶,她痛恨被安排,痛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渴望有朝一日将命运牢牢地握在手里,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物的摆布,哪怕是天命。
陆照旋隐约记得,在回忆的开头,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兆花阴笑着对她说,“我命在我,不在于天。阖该你入我元门。”
此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无论前世、今生,转轮不知数,兜兜转转十万年,陆照旋始终朝元,坚信“我命在我,不属天地”,然而时过境迁,万般易改,她却忽地对自己深信不疑的那一套不再确信了。
她想起赵雪鸿曾告诫她的两句话。
转世只是转世,莫妄以为重生。
红尘俗世里,人皆有因果。
这初一听来令人迷惑的箴言、得知隐秘后令人心惊的警语,此时竟好似又有了新的意义,化作她惶惶、愤愤的一腔不甘最柔和的甘霖,抚慰一切郁郁。
曾为她深为不认同、以为丧气的玄门理念,忽地在此时拨去了她眼前名为“偏见”的迷雾。
她并非主宰,也并未超脱,没有得道,没有强大到无可匹敌,这都是事实。听天行道、顺命而行,这也没有错。
一切似乎都已渐渐远去,唯余满怀平静。
所有痛苦、不甘、仇恨,曾经如是积攒在她心头,如今全都淡去了。
最终留下的,唯有一颗道心。
陆照旋缓缓起身,仰望周天星辰,轻啸一声,一扫郁气。
她轻声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大药修之有易难,也知我命由我亦由天。”
周天星辰灿灿,忽生华光,似与之相和,力衬其语,笼罩四野,长夜重明。
这一夜,无数山峦崩摧,天地振振,星光摇动。
凡俗的王朝是否因此兵荒马乱,是否有人趁势而起,又是否有人因乱而陨,都不在始作俑者心中了。
她在周天星辰奉迎下,陷入沉眠。
***
陆照旋的晋升之路,与他人截然不同,这不同始于沧海岛,始于太清剑典,始于蜕凡期。
由于她玄元双修,便因此并不需要走寻常修士杀相反大道修士以证道的路,也就因此在这条路上没有什么命定须杀之人。
而待陆照旋问元后,其实是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的存在,因为她不需要争夺十洲五岛传下道统以蕴道器,也不需要杀对立道统的问元修士超脱。
然而,除了她自己,所有问元修士都不清楚这件事,或者说,他们也许隐有猜测,却捉摸不透。
当初兆花阴的飞升极为突兀,又无比出人意料,这也不清楚她那条路究竟是什么样的,又是否能在他人身上复刻。
他们不愿承担沧海岛的因果,也就无法得到太清剑典,无从得知往事,只能通过观察太清剑典传人的行为而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