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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37)

“呵,”青廷低笑,感觉怀中的小人儿身体有些僵颤,心中涌出更大的爱怜。子钰低垂着头,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青廷顺着她眼光看下去,正是自己命周成拿来的黄梨木盒子,笑问道,“喜欢么?”

子钰被窥中了心事,羞窘无比,心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烦躁,只不作声,青廷又问问了一遍,才勉强“嗯”了一声。

青廷见她握在盒上的小手,白玉一般,笑道,“我也喜欢。”说着将自己的手也搭上,握紧,半晌,叹了一声,“怎么办呢?”

子钰稍有不解,听他又缓缓说道,“元日节,贤妃要你过去。”

子钰愣了一刻,忽的转过身子,见青廷的眼波幽黑,昏暗的烛光下也看不出表情,心口渐渐犹如就被一只大手揪住,不由往后反手抓住了桌沿,声音干哑,颤抖着吐出,“王爷要我过去吗?”

青廷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必须过去。”

血色迅速从子钰脸上褪尽,心如同失了重心,迅速沉入深渊,她默了一会,偏过头,睫毛如黑色蝴蝶的翅膀合下,小下巴却微微抬起,“我知道了。”

青廷却更行欺上,伸出双臂撑住桌沿,将她困在自己与桌子之间,“你知道什么了呢?”

子钰索性闭上了眼,身子更行僵直,青廷揽住她双肩,可子钰此时心中,却犹如被黄沙吹过,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一点甜美情意。

青廷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将她搂入怀中,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子钰的头,正贴在他胸口上,听他这话,眼眶忽然一阵酸涩,青廷好像浑然不觉,用嘴唇贴上她额头,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还好,不发烧了。”

子钰忽然颤抖起来,从喉头到心底,无处不充满酸窒。除了和帝,她还从未和别人这般近过,对和帝,虽说她接受不接受皆不能自主,可那心,起码还是自己的,是以能够从容应对。而这一位,好似处处带着关切和情意,但末了,还是会把自己推向那深渊。

这狠心的人啊,子钰忽然恨起来,闭紧眼,感觉他的手慢慢将她头发略到耳后,无比温柔,再也忍不住,猛的睁开眼,看向青廷,破碎着说道,“王爷究竟想怎样?”

青廷眼中还是那温暖笑意,他看着子钰,目光带了几分探求。

子钰惨白着脸,眼中露出苦涩,颤抖着说道,“王爷若是打定了主意,今后就,莫要再来了。”

青廷一顿,平淡问道,“那你呢?”

子钰心中翻卷,但仍攥紧了拳,抬头倔强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二人两两相望,青廷忽笑道,“怎么办呢,可你已经是我府里的人了啊?”

子钰一个瑟缩,眼底的伤痛更重,如同被嫌弃的小猫,“到您的府里来,实出于不得已……”咬住嘴,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青廷犹未能见,继续逼近,轻柔道,“可你已经来了啊!”

子钰毕竟年龄还幼,前一刻本还觉得对方对自己情意绵绵,这后一刻又被如此对待,且本身来王府,确有几分对不住他,是以话到此时,难堪得快要哭了出来。

听青廷又继续道,“你既已到了我府中,”说着抬起她下巴,“又怎能还说,是你自己的事呢?”

子钰睁开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青廷看着她,目光仍然幽深,仍是一字一句,“子钰,你已是我的妻妾,从此,再没有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你记住,是我们的事!”

子钰听着,身子不可抑止的轻轻颤抖,她看着他,一股气流从胸口涌出,直呛道喉头眼角,青廷还是淡淡笑着,子钰再也忍不住,猛扑到他胸口怀中,大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请各位大人体谅。

九连环

元日这天,终还是来了的。

子钰早起便梳妆打扮,因杜兰年幼,春喜以往在府里,都做的粗使营生,哪干过这些,是以让马嬷嬷请示了郑氏,专门派了她身边的耀红过来帮忙。

耀红见子钰妆奁不丰,且她跟着郑氏出入各种场面久了,自也有些瞧不上这位的宫婢出身,起初便有些敷衍。当下粗略捡了合乎五品宜人品秩的几件衣裙,几样首饰,便请子钰前来更换。

子钰看罢,却笑笑,并不落座。

耀红刚要相问,杜兰走上前,指着炕上那衣裙道,“姐姐,我家姐姐今日是同各位娘娘一同进宫,怎敢穿这牡丹折枝图案的衣裳,且这颜色也不对,姐姐大病初愈,这杏黄色只恐让脸色更蜡,岂不是没有了喜气?”

一席话说得耀红红了脸,子钰温婉笑道,“她小孩子家话语,姑娘可别见怪。”

耀红连忙道,“宜人坐,奴婢这就重新选过。”

一时好了,却是一件荷粉色菊花刺绣镶领对襟出毛袄子,月白交领中衣,烟色撒花百褶裙,子钰沉吟了一下,问道,“几位娘娘穿的什么颜色?”

耀红又红了脸,她来时并未曾问,讷讷的,“回宜人话,奴婢出来时走得匆忙。”

子钰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笑道,“也罢,这样吧,这荷粉恐压不住烟色,换了那件粉紫缎面折枝梅花的袄子吧。”

耀红这才如释重负,忙上前为她梳妆,却半分也不敢怠慢了。

来到门口,邱于二妃已经在门口等候,邱氏身着海蓝猩猩毡披风,里衣是雪青,于氏身披紫红出毛披风,里衣却是粉红。

子钰赶紧上前,福身道,“子钰来晚了,请姐姐们恕罪。”

邱氏赶紧上前扶住她,于氏却用绢子捂嘴一笑,“妹妹干吗如此见外,你原也是第一次晋见,不怪你!”说着又打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妹妹正是从宫里出来的了。”

子钰并不答话,默立一旁,邱氏却很实在,关切问了几句。

正说着,青廷带着郑氏从内院走出,三人连忙福身请安,于氏尤其婀娜,问安的声里,多了几分娇媚的鼻音。

“都起来吧,”青廷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对郑氏道,“走吧。”

子钰跟邱氏一车,行进之中,被那车轮颠得心跳的很慌,好在邱氏不是多语之人,场面话说了几句,见她有些发怔,便不再多言。子钰并不知邱氏正在心内细细打量自己,只顾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想到今日之行,尚有许多未卜,贤妃、和帝,都不是好相与的,不由忐忑烦乱。忽又想到青廷那晚临走时所言,“大抵已经安排好了,你且思量着些,便宜行事。”心里方觉稍稍有些安。

邱氏却一路暗自打量她,见她低眉敛目,虽没有十分露,但有心事还是看的出来的,遂暗道于氏的话可能确有几分真,这位原先在宫内,怕是真经了些许丑事。

两人正各怀心事,却听车渐渐停了,车外传来禁军盘问之声,子钰揪住胸口披风穗子——车过这门,便是进宫了。

先去拜见太妃。郑氏几个见太妃对子钰淡淡的,便知不是很喜,于氏搁不住得意,猛往邱氏使眼色,邱氏只装看不见。

快膳食时,春芜宫来人,说是贤妃请子钰过去。

自贤妃刻意奉迎太后后,便与太妃这边再无甚往来,且太妃事后思量着,此番太后赐妾必有几分蹊跷,虽还不甚知晓个中明细,但准无甚好事,因此看子钰,不免厌烦。此时见贤妃来请,便微微一哼。

子钰何其无奈?只能上前跪拜辞行。

子钰跟敏如来到春芜,一路走来,但见天高云净,几日前的雪覆着白玉石栏,琉璃金瓦,一派庄重媚丽,以往在这里待着并不觉得,出去几月再回来,果然气象是别处不可比,怪道无论士人男子,还是佳丽千金,都争攘着想往这里头来。

因是敏如领路,是以她稍有心安,若是宋姑姑,便怎样都会想法子让太妃留了她不前来的。

果然敏如给她带进贤妃的内寝客厅,打帘道,“宜人请进。”

子钰入内,小文(现名文如)与慧如正在擦拭预备过年摆设的物件,见她来了,都有些惊喜,特别是文如,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上来就要拉她手,忽想到如今子钰身份不同了,便忙仓促行了个礼。

子钰赶紧拉起她,慧如此时也上来,子钰一手一个,心中不免几分激动,“姐姐们都可好?”

文如已落下泪,“都好,你,不,听说宜人病了,都很为你担心。李姑姑还命我为宜人缝了几个包头、护脚,只托不着人给你送去。”

子钰感动,深深握住文如的手,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咳,却见宋姑姑从里屋出来了,文如两个赶紧退下,宋姑姑瞪了她二人一眼,“正元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文如慧如赶紧跪倒称错。

宋姑姑这才转向子钰,“宜人随我来。”

子钰跟她入内,掀开棉帘,一股熟悉的麝兰暖香扑鼻而来,这正是贤妃惯常笼的香,子钰此时闻得,一时竟有种错觉,恍惚间似自己并未离开春芜,还是这宫内一个小丫头一般。

贤妃正端坐在锦炕上。子钰不敢多想,上前跪倒,“子钰给娘娘请安。”

贤妃笑受了她全礼,方命宋姑姑将她扶起,笑道,“都说了今后见我不必行此大礼。”说着让她在炕边锦凳上坐。

子钰浅浅坐了,贤妃使了个眼色,宋姑姑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