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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44)

子钰接过一看,却是一本春芜宫的起居本录,当初出来时不知怎么带了一本出来,翻开,眼不由热了,拉过杜兰,轻声道,“这上面的字,都是媚兰姐姐的。”

杜兰瞬间红了眼圈,接过本子,眸中含泪看向子钰,“您好好教我写字,我要能看的懂姐姐的字。”

“好,”子钰搂过她,是啊,称呼什么,又有何所谓呢?是媚兰,早把她们两人连到了一起,这一世,或都不会再分开。

正收拾着,马嬷嬷进来了,笑着说道,“宜人快别弄了,王爷让您过去。”

“去哪儿?”子钰边把晾干的毛笔都收到筒子里,心中虽然欢喜,在马嬷嬷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怪热的,我不想去。”

“你说什么孩子话呢,”马嬷嬷又犯了唠叨,“是邀您水边看莲蓬荷花去呢,再说了,”见子钰还是不动,过来围着她转了圈子,“他是王爷,他只让您去,说明他在乎您,您还……”见她双肩抖动,问道,“您怎么了?哎呀您笑什么呢?”

子钰笑倒了身子,撑着桌子转身道,“好嬷嬷,饶了我吧,我去,我去,不过可说好,我这可是因为你去的。”说着脸微微红了。

杜兰也笑道,“每次嬷嬷啰嗦起来,着实让人受不大了。”

马嬷嬷见她二人笑了,自己也笑了,讪讪的,子钰过来扯住她胳膊,“嬷嬷都是为我好,我晓得!”

子钰来到湖边,青廷已等了她片刻了,见她一身藕荷色撒素花对襟长褂,露出浅紫高颈抹胸,月白百褶裙,夏日里,仿若一只迎风的俏海棠。等她走的近了,青廷转过身,向前走去。

子钰缓缓跟上,两人走了一阵,青廷从背后伸了手过来,子钰踌躇了一下,便低了头怯怯的把手递上,青廷握住,转过身,“怎么这么凉?”

子钰见他脸上的关切神色,心中欢喜,“方才收拾笔墨,刚净了手。”

青廷将她拉近,因是在外面,子钰有些窘迫,只盯着他衣领处,过了半晌,见他还是看着自己,脸禁不住的发烧,抬头做出几分恼怒,“妾身脸上难道竟长了花?”

青廷笑开,一指点住她翘翘的小鼻尖,“比花还好看。”

两人沿湖来到一个所在,子钰见这里倚湖而建,整个院落小巧别致,花草繁茂,主屋做一个船型,待推门而入,后窗正临着湖,更喜的是接天连碧从窗下一直铺到远处,朵朵粉莲缀于其上,如画一般美好。

子钰欢喜,深吸一口荷香,回头道,“这里好。”

“好么?”青廷上前,与她并肩站在窗前,声音透出淡淡的忧郁,“这里是仿照随德庄子造的,先时父皇与母妃,最爱那里的听荷院,便也给我造了一处,”说着叹息,“父皇确想把好的,都给我……”

子钰不甚懂他那些前尘往事,只略略听宫里的年长宫人提过一些,此时听他提到随德,却想到了去年自己在随德那段,不由有些黯然,一时也没有出声。

忽的被青廷搂过,在她耳边问道,“想什么呢?”

子钰摇摇头,把头靠向他胸膛。青廷抚上她头发,“你发髻松了。”子钰刚想拢上,青廷却一扬手解开,“就让它散着吧。”

子钰抬起脸儿,两人目光相遇,便又闭上了眼,感觉他将自己抱起,两人同靠在临窗的榻子上。一时感到衣襟的松动,不由搭上他的手,青廷从她眉边,沿着那皎白沁凉一点点向下,轻舐过她耳边,“孤给你暖暖。”

子钰手一松,羞红晕了满身,青廷以手握住,吻住她嘴角,轻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正是: 若有似无处,无香胜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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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咱们悄悄的,也走开吧?(卡卡)

旧新识

今年的随德避暑,皇后、贵妃都没有随行,因北方零星战事不断,是以和帝也一切从简,只带了丽妃并三两个美人前去,朝臣那边,却搬了个半空,从首辅到各部大员,去了泰半,京中留给二王看管。

子钰听贵妃的传,又来到春芜,可来了,却说贵妃正在礼佛,等了半个时辰方进。

子钰进去时,贵妃正执着一串佛珠,闭目默祷最后几句,子钰偷细看了她一眼,面庞比冬天清矍了一些,可这半年的礼佛,不仅没给她面上添上慈悲之意,那张素日里贤良秀丽的脸庞,到隐隐透出刚毅决然的神色来。

一时见她好了,子钰忙上前扶她起来,贵妃指着那尊观音,“这是我兄长从龙门求来的,你也拜拜,很是灵验。”

子钰轻摇摇头,“奴婢并不信这个。”

贵妃看了她一眼,“呵,”惆怅笑了一下,“本宫,曾也是不信的。”凝神看向子钰,见她面容饱满,眼角眉梢都透着一个幸福女人才会有的满足光芒,问道,“宁王,对你好么?”

子钰虽想极力克制,可这种自然流露的东西,哪是遮掩的了的,日后她才渐懂得,对一个女人来说,幸福原就比不幸更难隐藏。当下忸怩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贵妃若有所思,笑了,“不知真是你命好,还是你自来会做。小鱼,你我缘分不浅,我只望你,十年之后,还能这般,莫要如我,做到最后,终做不得女人……”

子钰听她说的动情,不禁抬头,经了这段时日相处,心中对她,越发矛盾。本来,是深恨她对自己和媚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虽说出宫进了王府是靠的她,但鉴于那段经历,难道还要谢了她?原本想出宫后便各自两清,老死不再往来,可命运难躲,兜了一圈,还需周旋与她。这是自己选的,子钰并不后悔,她对于决定的事,即使是错,也是总结大于悔过,可,一段时日下来,并未想到,对贵妃,竟会产生别样的情绪。

她无疑是可怕的,心机深沉,步步为营,而且,果断到冷酷,可是,子钰想到每次往返与青廷与她之间,青廷多是沉默,并不与她多议,偶尔她问,或是他有重点事宜,才会点拨几句。而贵妃不同,或许同为女人,她经意不经意,便会讲的多些,而子钰,自来也不用她多说,有时或轻轻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因此两人之间,越发相融,子钰对她,竟出现亦师亦友的感觉。

这是不对的,特别是看到杜兰,再想到媚兰,她每每都告诉自己不能让这感觉模糊了是非的界限,可是,越深入,她却越挡不住心中对个中事情的喜欢,和由此对贵妃产生的钦佩仰慕之情。这是血里带的呵,每每跟着她的思路,从千头万绪中找到那根关键的线头,子钰总觉得有趣极了,而再回去读那书籍,便更加深了一些理解,借古喻今,以今博古,悟到关键时刻,便觉自己那血都跟着沸腾起来。

是以,她是带着极大的热情做着自己的选择。

或是想的久了,贵妃有些不耐,子钰连忙笑道,“却不知,娘娘今日找我,有何吩咐?”

贵妃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子钰,子钰接过,却是一个人名单,十数人之多,写满各自出身任职,子钰看罢,刚要揣入怀中,想了想,还是重递给贵妃。

“记得住么?”贵妃接过,看一眼单子。

子钰点头,背诵道,“何强胜,闽北人氏,天禧三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礼部员外郎,现任……”背得两三个,贵妃点头,赞许得看了她一眼,把信重新收起。

子钰想了想,问道,“娘娘这单子,可是又要安插什么职务?”

贵妃点头,“你请宁王把这些人的底细再查得清些,且看哪些可用,哪些暂缓。”

子钰点头,沉吟了一下,又道,“王爷提醒您,那边的人,”说着往坤宁宫一指,“也不能尽着安排,他们对大将军,怕也更多是戒心。”意思就是,给安排两个,讨个面上好,就差不多了,因为彼此之间是基本对立的根本矛盾,对方是不会因为你再多的讨好而放弃戒备的。

贵妃点头,“替我谢过你家王爷,这个本宫也早想到了,只是丁家一贯的行事,你也是知道的。”子钰想到那边的一味贪婪,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讲究分寸,当下说道,“娘娘宽心,有些人,却正会失在一些贪鄙小节。”

贵妃赞许,轻点了点头。

回到府中,恰遇到于氏带着两个侍妾对面走来,子钰请了安,于氏笑中含酸,“妹妹真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只是……咳,我劝妹妹,既进了门,还是对自家娘娘多上上心。”说着又喝那两个侍妾,“还不给宜人请安?一点都没有规矩。”

那两人连忙上前,于氏又笑道,“这就是刘宜人,你们也多学学,要不,一年半载的,也见不到王爷的面了!

子钰听她说的不像,又对她福了一下,轻声道,“姐姐是要去哪?子钰不敢耽搁姐姐的事。”

于氏瞥了她一眼,带着两人摇摇的走了。

到了小院,杜兰春喜早准备好了香汤,待沐浴出来,杜兰端上熬好的盅子,“宜人怎么最近喜欢吃上了这个。”

子钰舀了一勺,“挺香的啊,你要不要吃,坐下跟我一道。”

杜兰撇撇嘴,“不要,我闻着总觉味道怪怪的。”

子钰莞尔一笑,刚要吃,马嬷嬷打帘进来,“宜人别忙,这物却配这个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