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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55)

宋姑姑一直在外候着,闻声赶紧入内。

“即刻找小鱼来见我。”

子钰来到春芜宫时,贵妃已收拾齐整,端坐等她。

因叫的急,也不知何事,子钰颇以为出了甚急事,此时见贵妃端坐椅上,容色平静,自己先暗舒了口气。

两下里见过礼,看了坐,贵妃开门见山,“丽妃有孕了。”语气平缓,仿讨论今日天气一般。

子钰一楞,颇觉有些意外,这皇宫已多年未有孕信,这一下有了,还是身居高位的丽妃,当真有些突然,忽又想到媚兰,心口顿时一阵绞痛。

“你怎么看?”贵妃忽然问道。

子钰忙回过神,“哦,”略想了想,“奴婢觉得,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见她还是木着脸,越发小心得斟酌道,“皇后那边,所靠不过是太子,现下丽妃娘娘有孕,定更减了皇上对丁家那边的心,这对娘娘您和大将军,不能不说是一个机会啊。”

贵妃沉默了一阵,“你是说,本宫可坐山观虎斗?”

子钰轻点点头,迟疑道,“皇后娘娘,怕是不愿这孩子出生的吧?”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子钰正有些忐忑,唯恐自己说得多了,却听贵妃轻笑道,“你能想到这些,也实不容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她一家,已被辉王和上次李霁之事闹得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形下,换做是你,还愿意在此时再树敌人么?”

子钰一愣,她是从皇后与丽妃有孕这事的根本矛盾出发,做的分析,可一听贵妃此言,又深觉有理,正怔忡间,听贵妃又继续道,“且不说,这丽妃的胎儿究竟是男是女,本身能否自然出生,而她已然是皇后,儿子又封做了太子,她为何要拿已到手的许多筹码,下手去博那么多的未知呢?”

“可,”子钰喃喃道,“她肯定是不希望丽妃有孕的吧!”

“呵,”贵妃低头轻笑,“这世事,哪能由着希望来行进?再不希望,很多时,也只得接受。”

子钰眸光一闪,“那娘娘您呢,您希望这孩子出生么?”

贵妃赞许得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轻轻道,“我希望它死。”

子钰打了个寒颤,望着她黑沉沉的眼睛,那嘴角,甚至还勾着笑意,象淬过了毒汁。子钰不知,一个人,怎可以用笑容,那么轻松的表达自己的恶意,仿佛说的不过是一句普通的笑话,被风吹过就散。

子钰摇摇头,“我不懂。”

贵妃继续保持高贵得体的浅笑,“你不必懂,你只回去问你那王爷,愿不愿意帮我!”

见她神色还有些迷惘,说道,“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无论皇后怎样遮掩,在世人眼中,她,确是最不希望这孩子出生的人!”

子钰回府的路上,一路沉思。她本以为,贵妃与徐家,不过是想借北方战事的机会,多揽些权势,现下看来,贵妃的心思,绝不仅止于此,想到这,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如果是这样,王爷与她结盟,岂不是要很担风险?还有,子钰有些糊涂,贵妃她,自己并无子嗣啊!

回到府中,因时辰还早,只能等青廷晚间回来再说,想了想,还是把小顺叫来,让他去跟周成说好,今日有要事,请王爷务必前来。

走了这一遭,也有些累了,刚要歇下,却见杜兰噘着嘴进屋,一脸的不高兴。

“春喜呢?”子钰不经意一问。

杜兰顿了一下,“不知道。”

子钰奇怪,以往她俩好的孟焦不离,再看她神色,忽觉察到,似一连两三日,都未见她二人一道,起初只以为二人正巧各有差事错开,现下看,并非这般简单。

当下微沉了脸,“你两个都是我贴身的,哪有你不知道她在何处的道理?去把她找来!”

杜兰似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不情愿应了一声,自出去了。

青廷很晚才回,子钰见他一身酒气,步子都有些歪,忙吩咐马嬷嬷杜兰准备醒酒汤和热水,服侍了他洗漱沐浴,见他犹自还有些昏昏的,不免气恼,“王爷也不注意自己个的身子,都三日了,接连着醉醺醺,第二日还得早起!”

青廷笑把她拉过,“你心疼啦?”

子钰头一歪,“谁稀罕!”

青廷盯着她,眼神有些迷离,忽笑道,“今日在青煜府中,他一个侍妾,长得还真有些象你。”

子钰回过头,也定定地看向他,小下巴一抬,“怎么,妾身长的很大众么?”

青廷一笑,捏住她下巴,“小狐狸。”

恰这时春喜外间低唤,“醒酒汤好了。”子钰忙起身出去端,刚要进屋,忽觉春喜神色有些怪,便问,“怎么是你送,杜兰呢?”

春喜果讷讷的,“她,她刚热醋时烫到了手指。”

子钰知她二人情形不对,但此时也不得问,遂横了她一眼,“好好照顾她。”说罢便进屋。

趁着他喝汤,子钰把今日贵妃的话都说了,不料青廷听后,竟顿住了汤碗,一时看不清情绪。

子钰还是头次看他这般,以往,每回说了与贵妃的来往,他都是静静的听,偶尔问一两句,虽静,但都是胸有沉着,而这次,子钰看他的神色,轻皱起了眉,眼神和脸色,也暗了下来。

青廷放下碗,坐到炕上,“你且把今日你二人对话,原原本本都说来。”

子钰便上前把下午二人的话复述了一遍。她本来记性就好,加之对贵妃颇熟,因此不仅谈话内容,连着对方声调、语气,都学了个十足。

青廷听罢,沉默了一会,问道,“丽妃有孕,这消息可准?”

子钰一楞,没想到他问的是这前提,想了想,暗道一声惭愧,老实回道,“妾身疏忽了,并未问娘娘如何得知的信息。”顿了一下,迟疑说道,“不过,以往我仿佛听她与宋姑姑说过,太医院里,是安排了耳目的。”

青廷皱眉,“以后与孤回话,莫要再有仿佛这样的字眼。”

子钰低下头,“是。”

抬起头,见他仍是皱紧了眉,子钰有些奇怪,不知他究竟为何苦恼,端来一盅茶水,轻轻问道,“王爷,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青廷接过茶,“唔”了一声。

子钰跪坐在炕前榻子上,仰起头,轻声问道,“贵妃,是不是想做皇后啊?”

青廷一顿,看向她,“你认为呢?”

子钰受了他鼓励,继续道,“我觉得是,”顿了一下,“王爷,您要帮她么?”

青廷眼眸深沉,反问她,“你觉得,我该不该帮呢?”

子钰迷惘,她从未想过这么深远,以往,往来与贵妃与王府之间,一是由于青廷的指令,二来也逐渐从中体会到乐趣,她一直以为,他二人之间不过是为了帮衬彼此,获得更大的朝权。可今日看来,贵妃之意,不仅于此,那么,青廷呢?

当下抓住青廷的手,“王爷,您也不能紧着帮她吧?这,这可是大事啊!而且,”说着有些迟疑,咬咬牙,还是说了,“而且即便您帮了她,做成了,于您,也未必是好事啊。”

“哦?”青廷看着她,眼仁更加幽深黝黑。

子钰咬住嘴唇,“飞鸟尽,良弓藏,不是么?”

“呵,”青廷抚上她头发,笑了,“你怕么?”

子钰脸色发白,摇摇头,把头埋到他膝上,“子钰不怕,只要与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

青廷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一个使力,将她抱入自己怀中,子钰还未回过神,下一秒,已被他重重压到炕上。

或借着几分酒意,青廷今日,颇有些粗暴,子钰有些不能习惯,但觉被他吮吻过的地方,都带着火烧般的痛意。“王爷,”子钰挣着伸出手,想止住他,青廷抬起头,子钰见他清俊寒凉的脸上,布满了□,和,某种未知的狠绝,子钰一时有些心慌,这不是她熟悉的青廷。

忽觉一阵急遽的痛热,眼中流出泪来,急促的喘息中,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他决定了要帮贵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子钰忽然全身颤抖起来,他,究竟要做什么?

青廷的动作越发粗暴有力,子钰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卡入了他的肩膀,他究竟,要把自己,带到怎样的混乱里啊?!

虞与诈

子钰是被注视的目光撩醒的,一睁眼,青廷正站在床沿,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温柔,容色也恢复了平静。

“王爷,”子钰挣扎着撑起身,被子滑落,露出大半皎白的皮肤。

青廷止住她欲抓紧被子的手,轻轻抚上,摩挲着那点点红痕,怜惜问道,“疼吗?”见她不语,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昨晚我失态了。”

子钰埋在他微敞着的胸膛前,鼻尖触到他丝衣的凉,心中有些微的惶惑,每当自己在认为对他有一点把握的时候,他总又展现出另外的东西,摸不到,看不透。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子钰闭闭眼,抬头道,“妾服侍您更衣。”

过了两日,丽妃怀孕的消息正式由太医院公布了,皇宫内外,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其间春芜宫又来唤过一次,子钰按照青廷的吩咐,推事未去,贵妃那边,似也并不着急,接下来的三两日便没有再唤。

这日慈宁宫请安,丽妃确认怀孕以来第一次参加,不仅她,皇后、贵妃、德妃等几个高位妃嫔都在,太后本就很疼这个内侄,现下有孕了,更是小心,忙命陈嬷嬷在自己身边添了个座,命她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