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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93)

“只是姐姐,”子钰抬起头,眼中故晃过点点得意,“姐姐想见娘家人,正大光明的见就是了,这般的生做,反而不美,容易惹出事端。今儿还好,恰被我拦到了,若是被那有心人……”

她话到这般,却是一收,铮铮很是意外,细品她这话,却又十分着恼,只此时还需把她那情接下。她缓一口气,因绷得久了,面皮笑得有些硬,“妹妹说的是,”见子钰紧盯着自己,顿了一下,拉起她的手,“是我考虑的有失周全,让妹妹见笑了,怪道王爷、王妃都对你青眼有加,果然是善解人意,难得事事都能从大处考量。”她本不擅于这些话,此番说来,颇有些生硬。

子钰却一笑,不动声色将手抽出,“姐姐,这披风我便留下了,如何处置,姐姐自行安排。天也不早了,且容我告退。”

铮铮至此,心方才完全放下,她很想再说些好话,却终有些放不开架子,子钰也不见怪,行了礼,自行退下。

从知琴院出来,天色已黑透,晚春的天,即便是黑,也是深蓝的,天边的一轮弯月如钩,微微泛着金黄。德芬偷望一眼前面走着的子钰,有些呆。

“怎么了,”或感到她步伐缓慢,子钰回转身,问道。

德芬看着她,月光下她身姿清皎,全没有了刚才的狡狯世故,她眨眨眼,“这才象您嘛。”

子钰只一顿,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笑,也站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奴婢不敢!”德芬忙连连摇头,“万娘娘自己有错在先,怪不了别人。”

“呵,”子钰轻笑,她抬起头,月色倾染了一身,再回过头,“德芬,你看才刚她,是不是生气的?”

德芬赶紧靠近,回想了一下,点点头,“万娘娘虽掩着,但奴婢能感觉到,最后她心里头气得紧。”

子钰闻言,抿嘴一笑,“走吧。”

第二日,青廷回来的早,只一晚上挂着个脸,连祉昇都看出来了,不敢如以往般撒娇造次。

用完晚膳,下人们收拾好了,只把房间留给他二人,子钰也不甚理他,收拾停当了,却见他歪下了身子,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自己后背,子钰有些无奈,顿了一下,还是上前给他捶背,青廷却一直没有声响,只眯着眼假寐。

子钰笑了,“您这是做给我看呢?若不开心,你别屋坐坐去,省的我碍你的眼。”青廷默了一时,也笑道,“啧,越发的大了胆子,也你、我起来。”子钰故作出几分惊奇,“怎么,难道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青廷敛住笑,淡淡问道,“我问你,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子钰住了手,也淡淡回着,“昨晚上您又不是没来。”

青廷转过身,看住了她,“我来之前。”见她豪不动声色,又道,“老王都跟我说了。”

“哦,”子钰仍很平静,一副那又怎样的神色。

青廷有些奇怪,“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子钰眼波流转,“我以为,您把老王给我,是能够听我差遣的。至于他要向您报告,您是王爷,他也原当这样,做的对。”

青廷笑了,“你知道我并不是说老王,你对那边,都说什么了?”

子钰一偏头,“您不是都知道了。”

青廷沉默了一会,又闭上眼,声音有些沉,“你玩可以,只莫要做的太过分。”停了一时,忽胸口扑上一暖玉般的身子,一睁眼,她的面容近在眼前,那双大大的杏仁眼黑白分明得瞪视着他,“你是心疼她,还是心疼万家?”

青廷好气又好笑,只脾气却再发不出来,握住那细软的腰肢,她身子贴得更紧,脸贴到他耳边,声音带着娇软和无辜,“我帮您分忧,不好么?我把这事掩下了,不是对您对她都好?难道要闹得阖府都知道才好?”

青廷的手往上,嘴也不闲着,吻了一时,才问,“你怎想到让老王去那边守着?”

子钰声音更娇,她说的低,“因为我是女人啊,”她抱住青廷的脖子,双颊红艳,话里有几分戏谑,也有几分认真,“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些女人呢?!”

光影合

鬼精如德芬,近日来也有些被自家主子的举动搞的眼花缭乱。其实从表面上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服侍王爷尽心尽力,侍奉王妃兢兢业业,对府内其他女眷,包括于氏那样动辄使点小坏的,总保持着客气而有些疏远的距离。

但,她德芬是谁啊?天生一副好鼻子和鬼眼睛,其实要说有何不同,便是对万氏了。以前,子钰对铮铮,虽不说是象对王妃郑氏那般恭谨,但人前人后,总是恭敬有加,一点都不露出自己生子未能封妃之撼,就这一点,虽然她很为子钰抱屈叫苦,但她心中也明白,子钰此举深得府内外好评,很是本事,既得了宠,又落了贤名!

但,最近,确切地说,是从那日夜访知琴院之后,德芬瞅着,子钰对铮铮,有了变化。人前,还是如以往般恭敬,但人后,特别是两人相处时,便有些懈怠,时不时就露出一副轻佻模样,但那万妃将要动怒之时,她这边又收了脸,故作一副若无其事。——

怎么看,德芬心中打鼓,怎么象一个戏里所说的奸妃——想到这,她抬头望了一眼子钰,她年龄越大,神色越淡,恍若玉雕——心中又着实觉得自己这龌龊念头亵渎了主子。

子钰看着下面恭立的林喜贵,脸上无波,心内却有些冷笑,贵妃,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当下语气很淡,“你最近来的勤了,虽说都有月华,可毕竟会引人生疑。”

“是,”林喜贵应着,刚要开口,却见对方还有话的样子,便止住了。

果然,子钰端起案上的茶盅,饮了一口,方缓缓道,“我刚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是,”林喜贵又是一猫腰,想了一会,迟疑着抬起眼,“只是,不知道这万娘娘都与那龚良,都说了些什么……”说罢马上把眼一收。

子钰却是半日不语,林喜贵刚有些惴惴,忽听咣当一声,吓了个突,一抬眼,子钰茶盅放的有些重,面色也寒凉起来,忙解释道,“小的愚笨,不知娘娘问时,该怎样回答。”

“你照实说便是了,娘娘是明白人,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子钰故意将“这”咬的很重,看向林喜贵,语气慢慢缓了下来,“林公公,”

林喜贵连忙抬头,正碰上她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玉石一般的精润透亮,他不禁感到背脊一冰,听她缓缓道,“林公公,你跟着娘娘,也七八年了吧,娘娘身边能人多,想出头,不容易呢!”顿了一下,接着道,“特别是像咱们这样出身的人……”

林喜贵听她话里有话,忙就势跪倒,“哎哟小的怎么敢跟您比……”

“呵,”子钰轻轻一笑,“您也别这么生疏,我只是琢磨着,要想立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些,您说是不是林公公?”

林喜贵心内迅速溜了一圈,想到自己一直晋升之途,还真都因着过眼前这人,而自宁王府与徐家生疏之后,自己的职位,也跟那失了鞭子的陀螺一般,不动弹了,当下也轻叹一声,道,“说句不知好歹高攀的话,小的与恭人,还真是不一般的缘分,只是,”抬起了头,他尚有些迟疑,“小的回去当如何向娘娘回话,还请恭人指点。”

子钰见他入了港,微微笑了,她眼波流转,面容添了无限妩媚,“公公是聪明人,还不知道有时候,要顺着主子的心思回话么?”

林喜贵被那笑容弄呆了一瞬,忙低下头,“小的明白了。”

德芬送走了林喜贵,听说子钰已带着月华和祉昇去了花园,忙赶过来服侍。

月华已经六岁,梳着杜兰给她新绑的小揪揪发髻,额前点了桃粉色梅花花钿,小小年纪已经明眸皓齿,明艳照人。

子钰看着姐弟二人园中采花玩耍,无比舒心,这一阵,因贵妃将月华送来的多,她母女二人渐渐相融,月华私下里也开始唤她娘亲,子钰想到她初唤时有些别扭又有些期盼的小模样,不禁笑了。

德芬见她笑的柔和,知心情不错,忙上了来,“林公公走了,说五日后再来。”

“嗯,”子钰收了些笑容,看了眼德芬,“你有何话?”

德芬想了想,还是问了,“奴婢有些看不懂。”见她凝着神,但没有反对之意,继续道,“奴婢在恭人身边,是要对您有用的,看不懂,可能会影响奴婢的作用,所以……”

“嗯。”子钰往前走了两步,示意她继续。

德芬看了眼四周,鼓了鼓勇气,方轻声道,“奴婢怎么觉得,您故意得在万娘娘面前,有些故意得糟践自己?”

“呵,”子钰低笑,反问道,“你觉得万娘娘喜欢我么?”

德芬一楞,“恕奴婢大胆,她最不喜欢的,可能就是您了,”还是吞了后半句,您这个样子,肯定更不喜欢了。

子钰又问,“贵妃这府里,又最担心谁呢?”

德芬想了一时,迟疑道,“万娘娘?”

“不错,”子钰走到廊前停下,看着远方玩耍的儿女,声音低却清晰,“在万娘娘心目中,我就是一个虚伪两面、对封妃一事心存不满而怀恨与她的女人;而贵妃,最想知道也最怕的就是万家到底要做什么——我只不过,顺着她二人所想,让她们从认为加深为确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