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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还没驾崩(205)

帝与先帝。

似乎也才几个时辰的距离。

诸鹤恍然间短暂的愣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不用了……等回燕都再说吧。”

言官却十分坚持:“禀摄政王,按照大历律法, 皇帝驾崩,理当立即宣读遗诏,以防其中生变。”

诸鹤有些沉默的盯着那名言官看了许久, 突然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难不成你是在指责本王会暗中修改遗诏?怎么, 本王难道要篡位登基么?”

随军的言官历经三朝, 大抵早已习惯了这种言辞, 神态格外镇定, 连语气都未变分毫:“摄政王您多虑,微臣并无此意。”

诸鹤不再反驳。

他将视线从那言官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了眼城墙尽头初亮的天光, 突然便觉出一种难以摆脱的厌倦与沉闷。

站在身侧的言官将火漆封口的诏纸谨慎的撕开。

透过纸背,诸鹤看到了晏榕刚劲流畅的行书。

那言官扬声念:“……沙场征战,胜负难定。若孤死于战场之上,则诸鹤代孤摄政,尊为摄政王。另擢楼苍为烽火候,辅佐摄政王,共理朝纲,不得有违。”

这真的是无趣极了。

这个世界也同样无趣。

在一片听上去无比哀寂的悲声中,言官将遗诏双手呈给诸鹤。

可就连当摄政王也是无趣的。

当摄政王,就要每日站在上朝,看那些千篇一律的老旧面孔,听他们念念叨叨,说的全是人间百态炎凉,还要动不动就被骂独断专横,肆意张狂。

哪有当鹤来的爽快。

诸鹤不去伸手接圣旨。

言官在一旁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劝慰:“王爷……先帝走的突然,想必这已经是他为您做出的最周全打算。您还是……”

诸鹤奇怪的打断了他:“可是晏榕都已经死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为我做的打算。”

言官一愣。

诸鹤又道:“说不定他觉得这是最后的打算,但我不这么觉得呢?”

言官:“……”

这位死而复生无人知晓原因的摄政王一如既往的难缠且跋扈,是非黑白到他口中全数颠倒过来,丝毫没有半分晏榕的温和。

言官被诸鹤顶得哑口无言,一时间连按照律法规定的路数都无法进行,只得在原地僵立半晌,正要重新开口,却见一名守城的宣尉急匆匆向这边跑了过来。

一直跑到诸鹤身旁,宣尉才细致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的行礼,道:“摄政王,这有一封您的书信。”

诸鹤偏过头:“本王的?”

“是说要给您的。北狄方才退兵三十里,属下正随其余人一齐在城墙外巡逻,突然一名男子将属下拦住,又把这张纸信给了属下,让属下转交给摄政王。”

那宣尉躬身应道,“属下不敢慢待此时,立马便送了过来。”

诸鹤下意识望了一眼晏榕的方向,这才突然想起皇帝的龙体自然不可曝露于外,就在刚才已经由来喜亲自遮上了明黄色绸布。

也隔绝了诸鹤的视线。

诸鹤的目光飞快的从绸布上移了开来,他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将宣尉手中的信封拆了漆印,抖散开来。

内容很短,只十二字——

“承君一命,今还于君,惟愿君安。”

信上的字迹有种陌生的熟悉,笔锋仿佛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却又究竟说不出究竟是在何处所见。

站在一旁的言官见诸鹤宁可去接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也不接价值千金的遗诏,着实忍不住低声道:“摄政王,这圣旨……”

诸鹤没搭理言官,沉沉的看着那张纸条上的字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那名来报信的宣尉:“那人是怎样的长相?”

“回……回摄政王,那时天光还未亮,属下也看得不甚清晰。”

宣尉呆了一下,赶忙道,“但那人着一件北狄军士袍,五官轮廓很深,看上去不像是大历人……倒有几分像是月奴那边人士。”

诸鹤垂下眼,良久后轻轻笑了一下,这才侧过身对那名言官道:“你看,这世上还有替本王暗杀敌军将领的好人,他晏榕凭什么……就觉得一切都是为本王好?”

无辜的言官被问得一脸茫然。

而诸鹤终于在这份死寂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穿过人群,一步步走下城墙:“也罢,本王必定是疯了才会同他这般计较。”

烈烈的风声刮进诸鹤作响的耳膜,带来一寸又一寸凌迟般的细微疼痛。

诸鹤轻轻闭了闭眼,轻声道:“去备车,我们回燕都。”

*

季节轮替,秋收冬藏。

在诸鹤带着晏榕到达燕都之前,新帝驾崩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历的每一寸土地,而这份令百姓心碎的消息又很快在民间被快速的讨论殆尽,甚至再比不得农户间的收成来得令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