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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10)+番外

但是元清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他没有闲暇。

——他案上摞满了奏折,足有百十本。虽并不一定都要今天看完,但明日还有明日的,他不想积到一块儿去。

而且,在邵博辞官时,曾有近朝臣联名上书,恳请元清挽留邵博,说是:国家不可一日无太傅。连他少时伴读林靖也说,政务繁冗,陛下年少,怕是不堪重负,还是再留邵博两年吧。

这些人名义上说是为了家国天下甚至为了他好,但归根到底,还是不信任元清。他们甚至不相信他能独理朝政,枉论成为圣明君主。

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让这些人闭嘴,元清也不能懈怠了。

何况邵博虽不在朝堂,但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元清在朝堂上听百官议政,明明邵博远在洛阳,元清却有种他在主导一切的错觉。

他知道并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他知道不少自己新提拔的官员,上任前都会先去拜访邵博。甚至不少新调入汴京的外官,也都会刻意绕道去一次洛阳。

虽然邵博将这些人都拒之门外了,但这些人既然这么敬仰邵博,为人处事上自然都会刻意模仿他。

他觉得这些人都在等他扛不住的那一天,他身为一朝天子,不能让下臣们看了笑话。

邵敏一行人回了寿成殿,正碰到内府的管事太监来送时贡的清单。单子一共两份,一份是皇后庄子里的,另一份大概是整个后宫的。邵敏大致翻看了一下,不过是些粳米、药材、禽畜、海鲜。具体是多是少她看不明白,听太监的话像是比往年都多。

——但这也未见得是因为风调雨顺。毕竟这是这一次的皇后是权臣的孙女儿,下面人肯定想巴结下。

邵敏大致问了下田庄的情况,原来后宫在京畿有千顷良田供养,皇后的田庄是从这里边分出来的,有一百二十顷。另外太后有一百二十顷,皇贵妃一百顷,贵妃五十顷,四妃每人十顷。其余田地产出交由皇后统一打点,供给宫中其他用度——诸如游宴、节庆封赏之类。田庄的产出都不算在月供里。

元清后宫只她一个够品级,因此这一千顷田庄的产出便全由她安排了。

邵敏问完话,收起单子,道:“比着四妃的份例,给西宫两位太嫔每人送一份,其他的都入库吧。另从我那一份里选些滋补的药材和鱼禽,给钟秀宫的林修仪送去。”

邵敏是那种待人温和却不好亲近的人。内务白派了个嘴利落的来,那小太监见她一本正经看单子问话,半句喜恶臧否都没有,心里渐渐就没了底气,不敢多说了。此时听她特别提到林佳儿,赶忙道:“喏。刚巧了,今年娘娘庄子里新组了队海船,出海带回不少鲜货,里面不少都是滋补良材。”

邵敏皱了皱眉,问:“怎的各处庄子还不一样?”

太监赶紧解释:“庄子封出去了,便是各宫娘娘自己的人打理,不过领着个内务的差事罢了。娘娘的身份是早三年前就订下了,尊先帝遗嘱,这三年娘娘月俸供应一律比照皇后,庄子自然也是三年前就归娘娘了。因娘娘当时年幼,庄子里的事内府一律禀给荣国公,管庄子的人也是荣国公订下的。”

——荣国公便是“邵敏”的父亲邵庸,邵敏并不喜欢他。他放荡不羁,整日跟酒客诗友在外游荡,什么时候能在家待住了,必然是得了新的歌姬宠妾。邵敏十岁进邵府,见过他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后来邵敏被指给元清,他端不起父亲的架子,又不想见了邵敏就下跪磕头口称“臣”,干脆把她在闺楼里锁了三年……

邵博的儿子个个才情过人、品行平庸、能力低下,他算是最典型的一个。

邵敏问:“那人叫什么?”

太监笑道:“是个讨喜的名字,叫钱大进。”

邵敏揉了揉额头……又是个历史名人。不过这人跟程友廉关系匪浅,想来知道是他在管庄子,红玉会更容易被骗出宫去。便道:“这人我也听说过,倒是个会办事的。林修仪那边,海鲜就不要送了。你们把东西选好后,先让太医院的程吏目看一眼,没有忌口再送去。程吏目有指点,你们就照着他说的换了。”

小太监赶紧道:“奴才记下来。娘娘……下个月便是中秋节了,庄子那边问要不要另送些稀罕水果来?”

邵敏道:“稀罕水果就不必了,只需送些葡萄、枣子来……就让他亲自来送吧,他与荣国公也有几年没见了。”

小太监笑道:“这趟他便是亲自来的,听说前日还与荣国公邀汴京才子相聚醉仙楼,大大的欢闹了一场呢。”

邵敏笑着点点头,道:“倒是我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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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府那太监一走,红玉已经迫不及待扑上来把邵敏压到床上揉搓,道:“师姐师姐快告诉我,那个钱大进是不是就是钱易之,快说快说快说……”

邵敏晕头转向,拼命想把她推开,可惜两个人的灵敏度差太远了。

“我怎么知道……蔡姝你赶紧把这丫头拉开,要死人了。”

彩珠正打算也扑上来闹腾,听邵敏一喊才想起现在不是时候,赶紧把红玉抱着拖开,结果红玉反手把她给抱住了,失心疯一般低笑道:“我有预感,跟着这个钱大进,肯定能见到程友廉。”

彩珠一时嘴快,道:“见着又怎么样,程友廉都三十出头了,说不定孩子都一堆了……”

红玉道:“你怎么这么扫兴……”

彩珠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打算用程友廉诱拐红玉来着,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什么钱大进干嘛的。”

红玉吸了吸鼻子,满面红光道:“他是程友廉大老婆。”

邵敏没跟上她思路,已经在想史料里到底哪里提到过钱大进是个女人。

结果就听红玉紧接着道:“他简直就是个极品贤内助。整天琢磨着怎么给程友廉送钱,又怕污了人家的清名;从通州一直追随着他到岭南又回到汴京,一辈子没娶老婆;程友廉打仗没钱四处筹款,他直接拿出全部家当。后来程友廉被小正太冤杀,他跟着抹脖子殉了情……他要不是程友廉大老婆,还有谁能当得起!”

邵敏和彩珠无语对视,头顶乌鸦飞过。

还是邵敏心脏最强韧,“我也觉得他应该就是那个钱易之。反正他现在就在汴京,改天我批你们两天假,你们出宫去帮我看看。”

红玉拽着彩珠的头发用力点头,彩珠被她抱的牢动不了,气得张嘴咬她。

邵敏看这两人仍是当初活泼胡来的性格,想到她们出宫的事有了眉目,心下宽慰。又道,“这事先放放。红玉,上午在钟秀宫我让你问的话怎么样了?”

红玉听到钱大进的事,本来已经把林佳儿忘了,此时又想起来,脸色马上就有些变了,“林佳儿那个丫头叫碧鸳,她说林佳儿身子底子不错,虽跪在院子里,但也不是那么要命的跪法,她们也送了软垫和御寒的披风去。早上给她送早餐时,见她缩在地上,身下血流的厉害,也只以为她月事来得凶猛。吃过早餐,她们殿里其他人去看她,发现她昏过去,才觉出事情不好,隔壁的曾修容就给她把了脉,结果发现她动了胎气……好像她已经怀孕快一个多月了。”

邵敏沉默不语,彩珠也在一旁默默望着她。红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搅了搅手里的帕子,垂下睫毛,小声道:“师姐……我记得她是五月二十七跟元清那个的,都快两个月了。要真是流掉了,应该能找到那什么……我翻了她换下来的裙子还有地上的血,没找着……”

邵敏猛的站起来,“你说胚胎?”

红玉点点头,用手比了一下,“六、七周的时候,正常尺寸在13-18毫米之间,花生那么大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看漏的。但是她出了那么多血,保胎怕是不可能了。”

“会不会真是曾修容诊错了脉?”

“可是她血里面有很多小肉块,跟书上写的流产又很像……当然我没见过真的,鉴定不了。但是正常月经不是那个样子的……”

邵敏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心里有些闷闷的疼,半晌才道:“算了,反正就算真有孩子也保不住的,这些事就不要追究了。”

彩珠和红玉都没想过要追究……毕竟她们都读到博士了,身边人都到了一定年纪,总会对某些事司空见惯。

邵敏那话,听着倒像是要说服她自己。

因为这件事,寿成宫一整天持续低压,彩珠和红玉都不敢过于闹腾了。

下午的时候,邵敏命人去内府取了名册,她把钟秀宫那几个人的资料都核对了一遍。又清点了一下各宫的宫女、太监。

英宗皇帝即位后,把宫里二十岁以上的宫女都放出去了,并且一直到隆熙十二年才在京东、淮南两路选了一次秀。一共选进了不足百人。

元清即位后至今四年,也没有选秀,因此宫里规模寒酸得很,名单上记的不过两百余宫女罢了,平分一下,每个院子不足十人。邵敏宫中光伺候她一个人的宫女就有十个,做其他杂役的,又有二三十人。再去掉元清身边的,每个院子里也只能分三四人,大概只能做些除草、除尘之类的事了。

二百多人,也不过学校里一堂公开课的学生数,邵敏干脆让这些人集合、点名,结果这一点,又少了三十多个。其中十个有请假,其他二十多个却有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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