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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16)+番外

他上去拜了三拜,不知默念了些什么。而后回过头,对邵敏笑道:“我少时最爱这样的家家酒,太傅曾笑我陈俎豆为嬉戏,是在效仿孔圣。看上去你却比我更熟练些。”

邵敏道:“王爷谬赞。”

他又笑叹:“少时我玩祭祖,也有人为我如此这般整备‘祭品’,我曾想娶她做王妃,如今却是不成了。我看你很好,我回头向皇上讨了你可好?”

邵敏只能再退两步,道:“王爷说笑了。”

而后寿王果真笑出声来,道:“你怎的如此沉闷,连个笑话也不能讲?我看对面有人点着灯过来,像是在找什么人,莫不是找你来了?”

邵敏忙回头一看,果然,透过竹篱,那边的灯光渐渐行近。忙又欠了欠身,道:“还请王爷回避。”

说罢压了压斗笠,返身往篱笆那边跑去。

寿王在背后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邵敏急着脱身,随口道:“高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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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这侧有棵桃树,邵敏攀到枝桠上,踩着跳过去。见她们还没寻到这边来,便整了整蓑衣斗笠,往亭子那边去。

才走了两步,便听后面又想起箫声,这次吹奏的却是雅乐,缓拍慢奏,清韵悠长,淡雅旷远。一听便知是个男人在吹奏。

邵敏早知道这寿王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还是没料到他这般恶劣。

宫女们循声找来,自是碰上了邵敏。虽沉默着没人问什么,目光里却犹豫闪烁。邵敏待要解释,反而欲盖弥彰,只能刻意去问:“这箫声清贵,只不知吹奏的是个怎样的女子。你们谁去将她唤来?我想见见。”

一个大些的宫女眉目垂顺道:“那边是凤仪殿,并无人打理。想是西面御乐坊的乐姬们在排演。娘娘可要派人传唤?”

邵敏道:“如此便不必打扰了。”

那宫女又道:“听荷轩已布置好了,娘娘可有雅兴?”

邵敏疲倦的道:“她箫艺如此高深,我怎好班门弄斧?罢了,咱们回去吧。”

她怕再弄出什么琴箫合奏来,更是一刻不愿多呆。那些宫女虽年少,却个个都是人精,闻言什么也不说,只顺从的跟着邵敏回去了。

邵敏路过奉华宫,想顺路探望一下林佳儿,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终于还是作罢。她想到上次来时,林佳儿面如死灰,目光死寂,却还是本能的挣扎着起身相迎,心里便不能安稳。因此只留一个小宫女进去探问一下。

等回到寿成殿,又是午饭时分,似乎还有延误。

铃音喷嚏不断,果真有些发烧,正躺在屋里歇着。邵敏久久不归,寿成殿众人心中不安,南采苹便带了人出去寻她。

邵敏听一个宫女把上午的事禀奏完毕,见没什么要紧或是着急的,便先洗了个澡,而后去铃音房里看了看。

元清此时正在德寿殿后的书房中。

这是他亲政后第一个大节庆,又是团圆秋节,他便特地把各藩王召回京城。既显示恩典,也是为诏告天下。

元清出身不比这些皇子皇孙,出生时没上谱牒,也没普天同庆,而是私生子一般被藏在秘府养着,六岁时才回到先皇身边,颇有些来历不明的意味。这些人明里不说什么,背地里却都有议论。元清心知肚明,因此与这些人都关系都不很亲近。这次也只是例行公事。

只有寿王元浚一人例外。

元浚的父亲是先帝的同母弟弟,自小病弱,元浚三岁时他便薨了。彼时先帝长子刚刚夭折,便把元浚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聊以慰藉。

后来先帝即位,久而无嗣,加之皇贵妃喜爱元浚,先帝便想把他过继到皇贵妃名下,日后立为太子。只是皇后尚在,要过继也断然轮不到皇贵妃,皇贵妃哭闹了几次,大臣们总也不松口,此事才不了了之。

但是先帝却还是把元浚留在宫中,放在皇贵妃身边,想造成既定事实。只是后来元清出现了,过了几年皇贵妃也老蚌生珠,过继一事才算彻底平息。

元浚长在宫中,因此元清被立为太子之后,他是元清宫中唯一的玩伴。

元浚为人,颇有些曾经沧海的清淡。按说普通人被当准太子养了六七年,忽然被打回原形,怎么也该有些心理失衡,别扭怨毒。元浚却完全没有,不止没有,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更舒畅的当他的风流闲散逍遥王爷。

皇贵妃怀孕之后,宫中人人担忧元清的地位,有意无意的疏远他,生怕日后被他牵连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元浚若无其事的跟元清玩闹。一度拐带着他爬墙上树四处捣乱,还曾试图在宫墙上寻找狗洞好带他出去玩儿。

然而元浚过于潇洒了,不曾刻意经营过跟元清的感情,对他亲与疏全凭一时兴致,因此两人也不那么亲密无间。

但这也足够让元清待他与众不同。那么多王公贵族里,元清也只特意准他一人入宫,并且随意行走。

今日元清传召元浚,也不过是久别重逢,叙叙旧情。

等了半日不见他来,知道他必然又是临时兴起忙别的的去了,也不怪罪,只从架上拿了本书,边读边等。

大约到了午膳时分,外面来了个小太监,跟王聪明咬了好一会儿耳朵。

王聪明偷眼瞟了元清好几次。听完话,赶紧一路跑过来,对元清道:“爷,外面回话儿,说是寿王今儿一早就入宫了。”

元清不甚在意的翻着书本,道:“哦。”

王聪明等了半天,看元清没反应,又道:“听承光宫洒扫的宫女说,像是有个那个模样儿的人路过,却转了个弯儿,往凤仪殿方向去了。”

元清这才从书上移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道:“先帝封掉凤仪殿时,他已离京就藩,想是今日看到了,一时疑惑,便去探个究竟吧……他终究是在朱贵妃身边长大的,有些念旧也难免。”

王聪明忙笑着点头,道:“是是。听小宫女儿说,吹了一上午箫呢。”

元清“嗯”了一声,挑眉道:“你神神秘秘的溜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件事?”

王聪明赶紧做样扇了自己两巴掌,道:“奴才该死,爷,其实还有件事儿,只是赶巧儿了,倒让奴才不好多说了。”

元清忍笑扫了他一眼,道:“说罢,朕今日心情好,不怪罪你。”

王聪明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一些道:“寿成殿刚刚有人来禀,说皇后娘娘说是出去走走,到现在还没回宫,问可曾来过德寿殿。”

元清不由放下书站起来,漆黑的眼睛明亮生动,问:“皇后说来看朕?”

王聪明看他这神色,倒愣了一下。这一个月元清虽都宿在皇后宫里,却不曾临幸。加之元清背地里对邵博更加咬牙切齿,王聪明便以为他独宠皇后只是做给人看的。但见这光景——元清似乎很希望皇后来看他?

元清又问:“朕怎么没听到通禀,可是她看朕忙碌,不忍打扰?”

王聪明赶紧跪下道:“回爷的话,皇后娘娘她没来。”

元清眼睛闪了闪,脸上似乎有些红,便又坐回去拿书翻了一页,道:“皇后出门就没人跟着吗?还要到朕这里来问,他们怎么伺候的?”

王聪明支支吾吾道:“本来有人跟着,但是走到承光宫,娘娘就把人遣散了。”

元清面无表情,半晌才又问:“你说皇后去了承光宫?”

王聪明道:“皇后娘娘说是想去凤鸣池走走,还在听荷轩摆了琴……却忽然不见踪影。爷,凤鸣池跟凤仪殿……”

元清发作得毫无征兆,忽然就把书砸向他道:“住嘴,皇后跟寿王何等尊贵的身份,哪里轮得到你来跟朕风言风语,你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吗,这种混话也敢来学嘴!”

王聪明见过他发作的样子,却是头一次轮到自己身上,立时汗如雨下,念着“奴才该死”,叩头如捣蒜。

元清这次似乎是真的对他生气了,什么话也没留就甩手走出书房。

王聪明听得清楚,出去之后元清对侍卫道:“传旨,摆驾凤鸣湖。”心里越发摸不透元清的意思,只能一溜追出去,扯了个小太监骂道:“还不去劝劝,这个天儿出去淋了雨怎么使得?”

小太监不懂事,还嘴道:“您老怎么不自己去劝?”

王聪明狠敲了他一指头,只得愤愤的自己追出去。

邵敏并不知上午的事已经传到德寿殿去了。

铃音病着,南采苹出去寻她,寻了半晌还没回,她身边没个管事的能差遣,便一个人去了萃霞阁。

上午遇着元浚,倒是让她想起个人来——元浚未来的丈母娘,如今的内阁首辅高宦成的夫人高荣氏。其实排座次的时候,彩珠和红玉特意提起过这个人,似乎邵敏未来的悲惨遭遇,很有这个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而其原委就是这次赐宴——她自认丈夫继任首辅,自己便该与邵敏的夫人平起平坐,结果邵敏却把她排在三公夫人的末位,她受了委屈。加之邵敏和元浚也确实有些说不清的事,所以日后时时教唆女儿给邵敏找麻烦。着实让邵敏吃了不少哑巴亏。

邵敏记着座次表让彩珠改过了,又有红玉核实,当不至于出错。然而元浚的出现,还是让她有些杯弓蛇影。想来还是再去问一下的好。

萃霞阁与集云殿并列,一左一右分排在德寿殿与内廷之间,一个是皇后与命妇宴饮之处,一个是皇帝赐宴新课进士并宴饮群臣之处。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富丽堂皇自不必提。其高大都不是别处屋宇可比的,而且一通到底,正北安着帝后宝座,其他三面全是精致的雕窗,在两侧各由十二根楠木柱支撑,便是阴雨天也很通透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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