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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23)+番外

邵敏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铃音来通禀,说邵府老太君到了,这才回过神来。

邵敏在老太君跟前待了七八年,要说在古代她跟谁最亲,除了这个老太太无第二人选。她知道邵府也一直挂念她在宫里的情况,宴会后便留老太君说说话。

老太君是那种很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慈祥,举止有度。当家时妥帖周全,上下称道;不当家了便一事不闻不问,万事心知肚明。

邵敏对她虽无太多孺慕之情,却也敬重仰慕。这些日子见识了宫中驳杂的人际,也开始身不由己的模仿她的处事。

邵博身为首辅,御前也是有座位的。老太君本就是宗室近亲,辈分又高,因此见邵敏无需跪拜,如此倒免了许多尴尬。

宫中避讳多,元清又素来疑心邵博。因此邵敏和彩珠红玉可以关起门来商量事情,和祖母说话反倒不好屏退众人。只是南采苹伤了,铃音病了,近身跟随的只有彩珠和红玉,也无需计较这些。

邵敏扶着老太君到暖榻上坐着,老太君坐下便拉了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慈爱的上下打量着她,看完了才点点头,笑道:“有些肉了。”

邵敏没防备,眼睛里就那么一热,竟然差点滚下泪来。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府里人人都好。”

邵敏勉强笑着点点头,她怕说话带出哭腔来,便垂首不语。

邵敏在邵府待了八年,规规矩矩的当她的孙小姐,除非事关彩珠红玉,否则一律不开口、不出头。她明白自己不是正主,迟早会各归各位,因此不敢与任何人经营感情。也正因如此,她虽不敢说自己能全然置身事外,却也自认足够洒脱。谁知老太君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将那种疏离的表象打碎,勾起她心中深掩的真情来。

她不说话,老太君也不逗弄她,只静静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声道:“你这个孩子……”

邵敏酝酿了好一会儿,一听这句还是走了气儿,终于还是笑着落泪道:“皇上待我也很好,太母太父不必挂心。”

老太君点了点头,给她擦了眼泪,安静的等她平复了气息。

邵敏哭完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腼腆道:“太父太母近来安好。”

老太君道:“牢娘娘惦着,都好。只是听闻了一些事,心里很放心不下娘娘。”

邵敏知道她这是要正经提点自己了,便说:“太母请讲。”

老太君却不紧不慢道:“今日伤着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邵敏不解她怎么问到南采苹身上去了,却还是据实以告:“一壶热水正泼在脸上,红玉处理得当,太医说当不至于留疤……但还是起了水泡,短期内怕是……”

老太君道:“可惜了,若没伤着,指给寿王也是一段美谈。”

邵敏愣了一下,她没有乱点鸳鸯谱的习惯,更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便说,“昨日皇上也提起此事,寿王推辞了。”

老太君道,“她是娘娘身边的人,皇上赏寿王不好收,娘娘来说自然不一样。”

邵敏本不想过问,然而说到这里了,少不得还得提了一句:“今日长公主问到寿王的婚事,说是先帝有意将高相的千金指给寿王。我想着弟媳不好过问大伯的姻缘,便没接话……”

老太君笑道:“娘娘不过问是对的。”便不说话了。

邵敏有意套话,只好追问道:“太母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

老太君笑着望了她一眼,邵敏知道她心里透亮,不觉红了脸。

老太君也不点破她,只说:“先帝确实曾提起过此事,当日皇上刚被立为太子,高太保也还只是礼部尚书。先帝有意把你指给太子,便想给寿王也寻一门好亲。当日寿王不愿意,后来先帝也没有再提。”说罢别有深意的望着邵敏,不再多言。

邵敏心里咯噔一声,回想起往日种种,便明白了其中纠缠。

把邵博的孙女儿立为皇后,也许并不是先帝临终时灵光一现,怕是从元清还未出现,他有意过继元浚时便开始打算了。所以他让邵敏入宫给公主们伴读,不时让邵博将元浚带在身边教养。使元浚和邵敏时时见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元浚心中明白,所以心里早早的便认定了邵敏。

谁知此时元清出现了。就算幼时没有带在身边,亲儿子终究还是要亲过继子。所以先帝为了让邵博支持幼子,转而决定把邵敏指给元清。

只是他心里觉得对不起元浚,恰好高宦成的女儿也常入宫,他便把指她给元浚做补偿。因为那时他们都还小,元浚也不喜欢她,此时才暂且搁下了。

谁知高宦成很出息,短短五年便从礼部尚书成为内阁重臣。先帝临终托孤,把邵敏指给了元清,却不提高小姐和元浚,也是怕高宦成生出二心来。

老太君心里明白这一重,自然不肯给高荣氏保媒。

她肯对邵敏多说那一句,也是在提醒邵敏,如今她是皇后,元浚是寿王。他们过去有过那么一段,瓜田李下,合当谨慎。

邵敏若把南采苹赐给元浚,一来成人之美,名正言顺;二来也可表明她心地坦荡。但若她关心元浚的婚事,不论态度如何,都难免授人以柄,让元清疑心。

只是可怜了高小姐。君无戏言,先帝虽没有再说,高宦成却也不敢随意把女儿许了人家。按说先帝去世,守过国丧,高小姐终于可以另觅人家了。只是什么人家能好得过寿王?于是抱着一点侥幸和贪念,就这么拖着。直到高小姐摽梅将过,不得不放下面子主动谋求。结果元浚还没说什么,先有这么多人从中阻挠。

高荣氏是个心高气傲的。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却让她受此屈辱,心里不知藏了多深的恨恼。等日后她明白了受辱原委,还不知怎么怨恨邵家。

——但此事却也不能全然怪罪别人,她身为首辅夫人,却不能发觉这桩婚事里的敏感之处,非要让女儿吊死在元浚这棵树上,也并不无辜。

可是造化弄人……这桩婚事最终还是成了。那些阻挠这桩婚事的人所担忧的事,也最终件件成真。

明明知道这些,却要放任事情发展——邵敏不由暗嘲,自己真是自寻死路。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也许都只是为了成就元清。为了让他从一个长于宦官妇人之手的敏感多疑的少年君主,真正成长为一个历经风雨砥砺的坚不可摧的真正帝王。

在这个社会里,太平盛世是明君手里的作品。

何况“不干涉”虽不是明确的法规,却也是时空穿越者最基本的道德操守。

……

邵敏想到这里,抬头看到老太君凝神她的眼神,忽然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她迟早是要回去的,可是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元清和南采苹——他们都是没有退路的。而邵博、元浚、程友廉和他们的家人,都没有第二次生命。

邵敏见老太君注视着她,垂着头问:“太母可还有别的事要指教?”

老太君捏了捏她的手,有些无奈地叹道:“今日西宫太嫔跟我说起……宫中上下都称赞娘娘贤惠、宽厚。贤惠宽厚固然是好的,为皇上充实后宫、广延子嗣也是好的。只是皇上还年轻,娘娘也新出嫁,太急了反而不好……我也知道碍着太傅的地位,有些事娘娘不好规劝。可娘娘自小聪颖,德言容功都是极好的,若用心服侍,自然能愉悦圣心。昨日的事虽然风流,然传到外人耳中,便不是那个味儿了。娘娘沉静,还是不要留这种伶俐过头的丫头在身边的好。”

邵敏心中烦乱,只默默的点头,说:“太母说的是。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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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老太君,已是傍晚。秋日傍晚天色浅白,连阳光也变得惨淡。风吹起来,树叶“沙哗”声里带了些干涩。

月亮早早的便升起来,巨大的圆盘挂在宫墙和屋宇之间,却没多少光亮,像额间一点白色的胭脂。

有宫人攀上了梯子,用火折子点亮彩灯。

红玉跟在邵敏身后,见她不做声,便道:“好冷啊。”

邵敏点点头,问道:“南采苹怎么样了?”

“没事。”红玉挥了挥手,“烫酒的水没那么热,只是轻度烫伤罢了。只要她不是瘢痕体质,别让水泡感染了,过两天肯定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皮肤那么白,也肯定不是瘢痕体质。”

邵敏伸手去揉她的头发,结果按到她发髻上,便随手捏了捏。

她有心事时爱揉别人的脑袋,红玉是被她蹂躏最多的,自然知道,便问:“怎么了,师姐?”

邵敏道:“没事。对了,今天程友廉他娘来了,跟蔡姝说了不少话,你要不要去问问?”

红玉没等她说第二遍,已经往她和蔡姝房间跑过去了。

邵敏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只觉得这样没心没肺也很好。

南采苹和铃音的房间离彩珠红玉的不远。只是她脸上上了药,是一种紫黑色的膏糊,不洁的东西不能放在皇后寝殿附近,她便被安排到后厢养伤。

后厢邻近仓房,简陋杂乱,又临水背光,这个时节很有些阴冷。

邵敏听说把她移过去了,知道哪里不适合养伤,本想让人在隔壁院子里打扫出一间敞亮些的,让她暂时住过去。结果南采苹哭着跑过来磕头,求邵敏不要把她赶出寿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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