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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46)+番外

王聪明愣了一下,“奴才这就去传旨……”

元清透过拱门望去,床前烛影,一个清丽的身影正执笔临书,不觉拦住他,道:“不必惊动……”

王聪明点点头,有些惋惜的望向承光宫。

南美人如此才情,那琴音连他听了都心生怜惜,却不能打动元清,只怕是有缘无分。而林佳儿几次捡到便宜,才是真的有福之人。

元清在承光宫揽枫院站立着。随驾侍女太监们都还持着仪仗等着院外,而揽枫院下人们跪了一地,都不敢出声。

红枫层叶如云,隔壁院中桂花清芬飘过,静夜醉人。屋里那个沉静的剪影却毫无所察一般,兀自凝神于书香。

略瘦了点。元清静静伸手描摹着,鼻梁要小巧些,下巴也过于尖了。

他莫名想着,不觉迈步进了屋里。

碧鸳端了笔洗出来,跟元清正碰面,吓了一跳。笔洗落地,瓷片四散,撒了元清一袍子水。她见元清眼圈乌黑、精神恍惚,鬼魅一般,吓得发不出声来,只匆忙间跪到一边。

元清打起帘子进了屋,林佳儿放下笔,说着:“早说把门坎儿据掉,没摔着……”

没说完已经被元清抱在怀里亲吻,“别说话……”

林佳儿身上僵了僵,片刻之后放松下来。

她见元清闭着眼睛,便回身掐灭了灯芯,而后反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碧鸳进屋,借着一点余光,见屋里衣物落了一地,帏帐中隐约传来一点呻吟,不觉面红耳赤,匆忙放下抄经书的朱砂,蹑手蹑脚离开了。

元清梦到自己等得不耐烦,赤脚下地,想去找邵敏,却听到刘安时说:“娘娘前日脉象浮促,大约就是因为这两味药……”

他抱着枕头,一个人委屈的缩在墙角。邵敏脱鞋上窗,在他身边坐下,笑吟吟的望着他,道,“这么点小事,就不要生气了。”

元清把头埋到枕头了,带着哭腔控诉道,“可是皇后为什么要骗朕,看朕难过很好玩儿吗?朕真的怕得要死,朕惊慌失措的时候,皇后是不是在偷笑,嘲笑朕像傻瓜一样,被邵博的孙女儿耍得团团转?”

他不停的说着,邵敏却始终不肯抱着他认错。

他偷偷抬眼瞟邵敏,看到邵敏冷漠厌恶的望着他,他有些惊慌的想去抓邵敏的衣袖,却忽然觉得身上冰冷。低头才看到自己□着,跟南采苹抱在一起。

他惊慌的辩解道:“朕今晚没去见她。朕留下她不是因为喜欢,朕没有……”

他再一次惊醒过来,看到林佳儿目光冰冷的望着他,见他醒了,才不闪不避的笑道:“陛下既然这么思念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去寿成殿,却要到臣妾宫中?”

元清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茫然的起身穿衣。

他提了几次靴子,才终于把它穿上。然后他动作越来越快,却乱七八糟的找不到章法。

当谯楼上更鼓响起来的时候,他变得无比的焦躁。左衽着,胡乱系上腰带,便急匆匆的跑起来。

已经无可救药了。他想。

帘子落下来的时候,林佳儿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掏出一个檀木盒子来,轻轻摩挲着,而后抱在怀里,安心睡了过去。

皇后最新章节列表 梦醒

九月初七那天,元清罢了早朝。

他即位之后一贯勤勉,亲政之后更是朝乾夕惕,不曾有片刻倦怠。便是在病中不能起身,也还要召集内阁去寝殿议事。

但是他这一天停了早朝,只是为了让自己安稳的睡一觉。

王聪明前夜劝他“绿杯红袖趁重阳”,他自己也希望能在美酒和歌舞中遗忘一些事情,从无可排遣的痛楚里暂时解脱。

可是他明明想着要去放纵的,却下意识转去了奉华宫。他只觉得一切是可以重来。他去见林佳儿,林佳儿拒驾,然后他重新驾临寿成殿。邵敏匆忙中来不及装扮,一头鸦色的乌发素素的挽在腰后,便从殿内出来迎他。

那个时候他望着雕窗后那个隽丽的身影,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寿成殿外。殿内邵敏摹写着童蒙本的《千字文》,却依旧不得要领。他从背后揽住她,为她扶手润字,笑着告诉她王体字要这么写才对。

然后他吻住了林佳儿,道:“别说话……”而林佳儿回身掐灭了烛火。

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的。

元清自我催眠一般想着,他在邵博手里当了三年印玺,才终于拿回自己掌印的权力。他不能再为了邵博的孙女儿,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他命人在寝殿里挂上最厚重的帏帐,燃了檀香,灌下去一大碗酸枣仁汤,而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辗转反侧,手里紧攥着邵敏为他编的那条络子。

他梦到自己狠狠的将它丢出窗外,然后舒畅轻快的大笑。他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进承光宫,那里明明住着他新册封的美人。她比邵敏娇小,刚好可以让他抱在怀里;她也比邵敏更爱他,会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的瞧着他。

他觉得自己是去找南采苹了,可是他的梦里没有南采苹。他只是一个人赤着脚踩在冰天雪地里,焦急的哭着,一遍遍拨开草丛,想要把邵敏丢掉的那条络子找回来。

王聪明意识到情况不妙时,已接近晚膳时分。

元清不让人吵他,王聪明也觉得他连着几天没好好睡一觉,因此午膳时就没叫醒他。一直到酉时,他听到帏帐里的动静,才进去伺候。然后便看到床上被褥揉成团,元清全身被汗溻透,不安的挣扎着,嘴里沙哑的叫着什么,显然是在梦魇。

王聪明忙上前推他,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他不敢耽搁,匆忙命人传太医。正犹豫着要不要通知高宦成,却见元清忽然放松下来,泪水混着汗水流入鬓角,含糊的叫了一声“敏敏”。

王聪明怔愣了片刻,挥手招来两个小太监,吩咐他们去传林佳儿与南采苹来御前伺候。

若非元清指名,刘安时通常不会主动入内廷诊脉。但今日是德寿殿的召唤,来人又行色慌乱,因此御医们个个都不敢应召,生怕再跟英宗时那样动辄遭池鱼之殃。刘安时没晾着病人推诿责任的习惯,只能亲自来了。

他出门时外面有些响雷,风也刮得厉害。落叶卷在风里,刮得路面哗啦啦响。

太医院不在内廷,刘安时到时,林佳儿与南采苹已经守在龙床前了。

他不爱打听宫里的八卦,并不知道邵敏与元清闹矛盾的事。只略疑惑为什么皇上病了,身边伺候的却不是皇后。

他听到帐里元清含糊的梦语,便不急着诊脉,先停住脚步凝神听了一会儿。

谁知南采苹却啜泣着抓住元清的手,安抚道:“皇上,臣妾在,臣妾在。”

刘安时心道:你又不是大夫,在又怎么样?不让我看清了症状,一会儿你有你哭的时候。

不过元清确实暂时平静了下来。因此刘安时欠了欠身,垂着头趋步上前,对南采苹道:“贵主儿松松手,容臣请脉。”

南采苹眼泪珠子一般落,松开手,起身对刘安时拜了一拜,哽咽道:“先生请。”

林佳儿在一旁冷眼看着,略觉得有些厌恶。她见刘安时瞟了她一眼,这才垂下睫毛,淡淡的侧身避让。

刘安时给元清诊完左手,要换成右手时,见他手里进攥着一根梅花络,便掰了一下,元清却攥得益发的紧,又不安的开始挣扎。

刘安时听他又在低喃,便凑上前听了听,而后便恍然了。

他俯身在元清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片刻之后,元清茫然的睁开眼睛,四下望了一圈。而后恍若无人,赤着脚下了床,梦游一般向外走去。

四下的人见他行状诡异,都吓得说不出话,还是刘安时回头对王聪明道:“赶紧披件厚衣裳,别让风吹了。”他们才如梦方醒,开始忙乱起来。

刘安时趁乱拽了拽王聪明,道:“远远跟着就行。知道的人多了,你反而难做。”

王聪明心里惦着元清的安危,用力甩开他,急道:“祖宗啊,你都对他说了什么……”一面说着,一面抱了披风,追着元清去了。

片刻之间屋子里就只剩林佳儿与刘安时两个,刘安时望了望林佳儿的脸色,上前道:“可否容臣为贵主儿诊个脉?”

林佳儿默默的伸了手腕去,刘安时在她手腕上搭了块帕子,这才开始找脉,一面貌似无意的说道:“贵主儿身子虚,若不用心调理,只怕不好生养。”

林佳儿猛的把手抽回来,戒备的望着他,却不说话。

刘安时愣了愣,无奈道:“莫急莫急,臣什么也没摸出来……这几日贵主儿用药饮食都谨慎些就好,两旬之后别忘了再传太医号脉。”

林佳儿仍是握着手腕护在胸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风吹得越发猛烈,石板路面上枝叶卷着沙尘刮过去,夹了稀疏的几点雨星。

天地阴沉沉一片,没有星星的夜晚,空旷的宫城灯火寥落,略显荒凉。

元清茫然的走着。王聪明见他失魂落魄,终究还是听了刘安时的劝告,没敢让人跟过来。只自己一个人追着,给他趿了鞋子,披上衣服。

但是元清毫无知觉,很快便走掉了一只鞋,无意中又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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