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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50)+番外

林佳儿像是饿了很久,吃了好些东西才舒了口气。

而后她在桌前沉默着坐了很久。

自上次与邵敏诉说心事,她便再没想过要伤害她。但是这一次她显然是连邵敏也骗过了。邵敏极少赏赐给人吃食,即便是偶尔送来果品之类,也大都是直接从库里分发了,绝对不会经她自己的手。

林佳儿还以为她对人心险恶有足够的认识,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谁知她还是这么容易就心软了。

仁者无敌。林佳儿自嘲一般想。她白白自虐了这么久,偏偏撞上来的是邵敏,她也只能暂时收手,别寻他途了。

邵敏熟知彩珠和红玉的品性。知道她们说的两天并不是个约数,因此第三日一早便命铃音拿了她的手书,去库前等着。

彩珠和红玉急着跟邵敏讲她们的奇遇,天没放亮便赶着进城,到内府的时间竟比铃音还要早。

内府管事核对清单,清点了货品,便命杂役太监搬运。彩珠她们没事干,便买了点心烤肉水酒一类东西,套那些人的八卦。

难得有姑娘家护送货物,说话办事不扭捏,出手大方,人也生得干净,那些人都愿意跟她们聊天,也没太多防备。因此铃音去的时候,宫里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们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们早就觉得元清跟邵敏两人没未来,更兼元清还是个不能对自己负责的小正太,更是不愿意留邵敏跟他蹉跎着。因此见了面没聊几句,已经问邵敏出宫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邵敏无奈,只好说:“早呢,急不得。反正组里不来消息,我们也只能干等着,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彩珠和红玉对视了一眼,同时道,“才不一样。”红玉继续道,“外面好玩儿多了,人也比宫里有趣。帅哥就更不用说了。”

邵敏戳了戳她的眉心,笑道,“别光顾着玩儿,忘了正事。”

“没忘没忘。”红玉嘿嘿笑道,“我们这些天在汴京附近跑,留了不少标记。保证时空仪一降落,就能找到咱们。”

邵敏点了点头,又说:“你们说傍上了钱大进,怎么回事?”

彩珠笑道:“碰巧。我们到宋城的时候,钱大进正在摆擂台招聘掌柜的。我们就去凑热闹。然后就通过了笔试,分到一家钱庄。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给他整理账目,然后莫名其妙他就亲自来见我们了。”

邵敏揉了揉额头——必然是她们的计算能力吓到了钱大进。物理组数学天才多,四阶以下的矩阵方程都不带动笔算的,最基本的加减乘哪里难得住她们?她们自己不当一回事,别人只怕已经把她们当怪物看了。

“我们跟着他回了汴京,为他打理各地门店的账簿清单之类。这些天听说西边要打仗了,他忙着筹集物资,好像要去永兴买什么油龟……就把送时贡的事交给我们办了。”

邵敏无奈道:“油龟……是由贵吧。”

彩珠果断道:“应该不便宜,他提了不少钱。” 红玉也在一旁插嘴,“只要能帮上程友廉的,他从不在乎钱。这人很义气,我支持。”

“算了,说点别的吧……”邵敏掩面,反正这个人她不曾在史书里读到过,只是前些日子听元清念叨了一次,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彩珠和红玉再次对视一眼,同时道,“师姐你干脆今天就跟我们出宫吧。南采苹上位了,林佳儿也怀孕了,这地方已经没法待了。小正太爱干什么干什么,咱们不陪他玩儿了。”

邵敏无语,不知该怎么跟她们说。

这不是她乐意不乐意的问题。就算她真能出去,平白无故丢了皇后,汴京城还不得天翻地覆?

她正要开口,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元清来了。

按说这个时间元清刚刚下早朝,正专心致志批折子或者跟内阁议事,不该这么早来。她心里略觉得不妙,直觉不能元清遇着彩珠红玉,便道:“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先别操心。你们先从侧门离开,赶紧出宫去,方便的时候都开着通讯器,有事我会联络你们。”

元清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元浚呈上来的一封降表,让由贵的事再度惊扰了内阁。

这个草原上来的没落贵族,在元清的内阁捕风捉影地为他争吵时,便悄然搭上了建藩在西京的寿王。大概异族人特有的豪迈跟元浚的潇洒格外的合拍,两人交游不过数日,便互相引为知己。

也不知是在他们哪一个的主导之下,由贵放下骄傲决心投靠中原朝廷,而元浚也打破低调的惯例,为他传递消息。

礼部主客郎中与王臣部打过多次交道,深谙王臣部的风俗,力证此人确实是王臣部王子无疑。而由贵随降表一道呈上来的王子印和作为信物的牛角鸣镝,也取得了高宦成的信任。

程友廉不爱理会风言风语,但是当由贵其人确凿无疑的出现时,他终于也开始考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

只有元清仍旧觉得,由贵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个怀揣珍宝却不知珍惜的人。

——如果他沦落到由贵那种处境,却还是有人愿意跟随他,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人身陷险境,更不会抛弃他们一人独活。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人、一个王者最起码的操守。

何况他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高宦成说的那些,什么天之骄子振臂一呼,他的民众便会为他蜂拥而起,只是书呆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也是一个皇子,他的生父当年甚至还在位,而朱贵儿不过贱婢出身。但是那六年里,不曾有一个人为了他反抗过朱贵儿。

因为他弱小。那个时候他甚至需要他们的沉默才能苟活。连唯一一个敢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也不相信元清能保住他,宁愿自我了结——所以他给元清的只是同情,而非忠诚。

没有权力,便没有忠仆。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现实。

但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程友廉说:陛下,该不该接纳由贵跟您喜不喜欢他没关系,跟您觉得他能不能发动王臣部众也没关系。今日讨论的是国家大事,不是您的想当然尔。

元清很欣赏程友廉的率直能干。程友廉反驳高宦成和周天赐时,他觉得很痛快。但是当程友廉用同一种语气否决他时,他只觉得怒火上涌。

——他就是养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他确实就是五谷不分、忠奸不辨。曾经也有个号称全天下最忠诚最英明的太傅在他身边,但是这位帝师除了一个概念不明的“仁心”,什么都没教过他。

纵然这是他自己的错,但如今他在耐心求教,除了撇掉他的意见不管,他们就不能给一点指教和关注吗?

元清这几日本来就积攒了不少委屈,此时一并爆发出来。

他气急之下打翻了案上的砚台和茶杯。等他发完脾气,意识到桌上还放着邵敏为他编的络子,匆忙抢救时,才看到嵌在里面的珠子已经将黑墨变作了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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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立在台阶下,手里攥着那颗珠子。

软而粘,虽依旧带着宝石的光泽,可是它确实不是一块石头——至少不是一块普通石头。

事异必妖,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这东西不祥甚至恐怖。

但是当他来到邵敏殿前的时候,他终于想起这是邵敏送他的。邵敏绝对不会害他。

他等在殿外,脑中闪过各种猜测,最后停留在邵敏说的那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么寒酸的东西?”

为什么?元清脑中飞速的过滤着各种可能,明亮的黑眼睛光影闪烁。

然后他看到邵敏从殿中款步走出。她在台阶前停了一下,理了理自己两鬓垂下的头发。清风吹过,她身上的衣带与广袖随风翻飞,秋日细碎而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姿容清隽,表情淡然,一如壁画上那些方外的飞天。

他在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邵敏是上苍赐给他的补偿。若有一日他足够强大,再不需要谁的抚慰……

但他很快将这种念头甩开了。

邵敏走到他面前,淡然下拜。元清不喜欢她的疏离,便伸手拉住了她。

——这是一块能化掉水中黑墨的石头,自然也能化掉些其他什么东西。邵敏给他这块石头,是什么用意?

难道她怕有人给他下毒?

想到这里,元清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心情雀跃。

邵敏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元清刻意忽略掉她这几日一贯的冷淡,略有些撒娇的抱怨道:“程友廉让朕受了气,朕想打他板子。”

那种久违的依赖语气让邵敏略有些怔愣。

她顿了顿,柔声道:“进屋说吧。”

邵敏帮元清换掉繁冗的朝服和冠冕,照例给他奉上一杯蜜茶。

元清一面捧着喝,一面把早朝上程友廉顶撞他的话说了。

邵敏听后不由小小的头痛了一下——程友廉果然和史书上记载得一般目中无人。就算是魏征也知道否决皇帝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却一句“不是陛下的想当然耳”就完事了。

对皇帝尚且如此——当然以他的性格,估计对别人也对皇帝差不了多少——天知道他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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