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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88)+番外

他照旧先将奶羹喂给邵敏,而后才回去吃已经凉透的肉抓饭。

邵敏就像那个蓝眼少年说过的那般,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但是容颜如生,连皮肤也和常人一般柔软细腻。元清总觉得她还是活着的。

心里却不敢奢望。

半夜的时候,外面马蹄声响,帖木儿从王庭回来。

他说会顺便帮邵敏带了解药来,因此元清一直在房中等着。

但直到天亮帖木儿也没有来。

其实在路上这三天,元清便能感觉到帖木儿在拖延。

邵敏早告诉他没有解药,帖木儿却说有。该信谁,元清潜意识里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天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争吵声。很难得,用的是很地道的汉语。

元清推开门,看到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子气势汹汹甩了帖木儿一巴掌。

四面都是指指点点的人,帖木儿脸上挂不住,巴掌已经举起来了,结果瞪视了半天,却凶神恶煞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女孩子气还没消,鱼一样在他怀里乱蹦,尖叫着让他放她下来。帖木儿压根儿不理会,进屋将她丢到毯子上,然后用脚踢上了门。

那女孩子元清记得。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风吹就倒的模样,哭喊着说爱他。想不到才没多久,她就变得这么彪悍。

元清帮邵敏洗漱好了,便自己试着引火烧饭。

帖木儿身为左相,却也住这种寒酸的小屋子。这里求生的艰苦元清已有体会,只怕一个闲人也养不得。

他如今寄人篱下,能自己动手的地方,最好不去求人。

他引火时间有些长,才倒腾出火苗来,帖木儿屋里南采苹已走了出来。

她眼睛还红着,却已经没什么委屈的表情,见元清在外面引火,脸色一时百变,下意识拢了拢领口。

看她的模样,元清还以为她会跪下。

但她只是垂着头走到元清面前,接了火棍,道:“我来。陛下去洗把脸吧。”

元清没有推辞,洗漱完毕,再回去时,南采苹已经将米、腊肉、胡萝卜、葡萄干都准备好了。却并没有往锅里放。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她静静的立在一边,问道。

元清说:“没了……还有,如今我在外流亡,已经不是什么皇帝了。”

南采苹平静道:“只要陛下还活着,其他人坐在宝座上也是乱臣贼子。陛下不要妄自菲薄。”

元清顿了顿,道:“朕当日确实下令将你处死了。”

南采苹脸上表情一僵,表情竟有些强硬,“当日是我瞎了眼,但陛下也未免过于绝情。只是这都是旧日恩怨,如今陛下已遭了报应,又是外子的客人,我无意落井下石,更不想让外子为难。一切就此揭过。”

当日南采苹因邵敏中毒无咎获罪,如今邵敏确实中毒而死。

按说她该倍感畅快,但当帖木儿跟她说起此事,她却只觉茫然,似乎心里还隐隐难过。仿佛死的并不是邵敏,而是她心里深埋多年的憧憬。

煮好了饭,南采苹主动帮元清喂邵敏。

帖木儿跟她说,邵敏已死了四天,但是若不是她全无呼吸与心跳,南采苹完全不会相信。

而元清显然也是把邵敏当活人照料的。

南采苹忍不住就试探道:“如果皇后娘娘……等不到解药配好,陛下有什么打算?”

元清平静的道:“没什么好打算的,那药朕也吃了。”

——他当日只吃了两粒,但是从洛阳启程后不久,他已将那个蓝眼少年抓到,搜到了整整一瓷瓶药。若真的没有解药,他便随她去,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所不知道的是,若他当日肯放那少年一马,那少年已快马回汴京将彩珠红玉带来,邵敏断然不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皇后 正文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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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木萨再往西北去,翻过一道山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与沙漠。

山的中央有一道羊肠般曲折的山谷,是从戈壁通往吉木萨最近的道路,来往的商旅络绎不绝,山谷间时常回荡着驼铃声响。

靠近戈壁的那侧有马贼杀人越货,为了保护来往的商旅,帖木儿便派了骑兵队不时前往巡逻。

戈壁广袤,一趟走下来,怎么也得大半日光景。因此骑兵身上都自带着酒肉,中午时分便找块阴凉处席地而坐,边吃喝便休息。

八卦是人的基本需求。

草原上是个姑娘就想嫁给帖木儿,帖木儿也来者不拒一连娶了七八个,个个爱他爱得发疯,恨不能连吃饭都不用他亲自张嘴。草原上男人是天,下了马是绝对什么活儿都不碰的,但像帖木儿老婆们伺候得那么周道的,实在找不出第二家。

谁知帖木儿去了趟中原,竟带了个浑身是刺的小姑娘回来,把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弄得鸡飞狗跳。七个老婆天天去找帖木儿哭闹告状,帖木儿却不责罚她。

不但不责罚,竟然由她当众甩他嘴巴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也不是没人跟帖木儿说过,不能由着女人胡闹。帖木儿却笑答,等遇到比她好看的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只能让人感叹,中原男人无能,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几日族里来了个中原生的半大小子,也是个妻奴。听说老婆已经死了,他却还守着尸身不放。看着不像个傻子,却信人死还能复生。天天亲自喂饭擦身,跟宝贝似的伺候着。眼看着她老婆再不活,他就要追着去了。

也不知道那女人好看到什么地步,才让他爱的这么疯魔。

骑兵们就这么一边叹息一边嘲笑一边艳羡,嘻嘻哈哈没个遮拦。

然后忽然有人揉了揉眼睛,道:“我好像喝醉了,我怎么觉得有个天杀的美人儿过来了……比叙伦老大家那个还好看。”

一群人大笑着,“你做梦呢吧,真有这么个女人,今日让我死在这儿也值了。”

天气晴好。元清抱着邵敏出门晒了会儿太阳,刚刚抱进屋把她放好,便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他回头,看到逆着日头,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袭江南薄纱襦裙拖曳及地,半臂当风扬起来,神仙一般的姿容,有着元清生平仅见的美貌精致。

是个中原人。她眉眼间与邵敏有几分相似,却多了些张扬的神采。微微眯起来,静静的、居高临下审视着元清。

“听说你想让死人复活?”她问道,声音固然动听,语气却略有刺耳。

元清道:“她仍活着,我不过在等她醒来。”

她的目光转到邵敏身上,目光里掩饰不住好奇。但是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却不觉有些疑惑。

“她叫什么名字?”

元清下意识将邵敏按到自己的怀里,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她,像是护巢的鹰——那女孩子装得毫不在意,但元清在朱贵儿手下讨过生活,对憎恶与嘲弄尤其敏锐——他能感觉到,她对邵敏掩饰不住的敌意。

女孩子感觉到元清的防备,不觉笑了起来,“你叫元清?”

元清不说话,却已是默认。

那女孩子疑惑越发深,却还是指了指邵敏,说:“我能救她。反正别人也治不好她,你要不要让我试试?”

元清静默了片刻,缓缓松开了手臂。

“我治病,旁边不能有别人看着,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元清点头道:“可以,只要你能向我证明。”

她与他对视着,半晌方无奈的道:“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医术。我治病可能会用些奇怪的法子……你知道,奇怪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我不想被当怪物,所以——你要保证不说出去。”

元清道:“我发誓。”

她叹息着揉了揉耳垂,“好吧,那你就在这里看着吧。”

元清总觉得这个动作让他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见过。

那姑娘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虽然她确实拿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还从邵敏身上取了血,不过都还在元清的忍受范围之内。

但是她做完了这些,却忽然就停住手了。

“她中了毒。”

元清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姑娘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很微妙,似乎有些忐忑,有些想隐瞒什么,又有些想试探他,“她怎么中的毒……你知道吗?”

元清目光一时有些空茫,却还是平静的道:“她自己吃下去的。”

女孩子越发紧张起来,“那她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元清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证明了她的猜测。

那姑娘表情霎时就诡异起来,强忍什么一般问道:“你有多爱他?”

元清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他与她对视,望见她得意要挟的目光,不觉心烦。那双眼睛与邵敏如此之像,里面却隐藏了针对他的怨毒,这让他倍觉折磨。

他终究还是垂下睫毛,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她上前拍了元清的胸口,动作略有些重,说不出是泄愤还是调戏,“听说你有个宠妃,叫什么南采苹。你把她交给我,我就救邵敏。怎么样?”

门被猛的推开,南采苹款步进屋。

塞外风沙砥砺,她的容貌已不比往日水嫩白细,但那种天然清华的气质在,依旧犹如草原明珠般静美可人。

她的美貌很少被谁比下去,但是在不速之客张扬夺目的明艳衬托之下,她不过是个小家碧玉。可是越在此时,她却越发显得柔弱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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