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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24)

她将苏秉正送回房中,苏秉正难受了一夜,可他不敢再去找她。

第二日醒来便有些昏沉。去阿娘房中请安时,听到她说起阿客的亲事,便觉得被雷劈中了一般。

他似乎是跟阿娘争执了,问她为什么非要把阿客嫁出去,留下来不好吗?

她阿娘并未觉出他心意浮动,说道,“我是想把阿客留住的.可当年你父亲接阿客入府时,便说得明白。阿客还是卢家的女儿。她的亲事上,阿娘做不了主。若你的阿兄们还活着,许还能提一提……”

话说到这里了,他也只能陪着母亲缅怀死去的兄长们。

后来就又说到了良哥儿。不过,彼时良哥儿已是太子的长子,阿客的身份自然配不上他。

——总之一屋子的女人,没有一个提到苏秉正。

他浑浑噩噩的从他阿娘房里出去。便遇上了为秦明桥跑媒的杜夫子。

一整日所见,人人都在为阿客出嫁忙碌,他们满含暗示意味的话语和笑脸真是令人烦透了。

再后来的事,苏秉正便不记得了。他单是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人似乎是阿客,又似乎不是。他在梦里一遍遍的惊醒过来,然后发现这不过是另一场噩梦。在梦的最后客扯落了帷帐,大火腾腾的烧了起来。她在烈火中回头,火焰映在她淡漠如水的眸子里。他望见有人冲进火中去找她,便有烈火焚身的痛楚。他在火中煎熬着,忽然感到有人敲了他的额心,有金光自空中落下,谁的声音在耳边说,“历劫三度,尚不肯超脱,你竟也是个看不破的。如今孽缘得续,便生受着吧。”

便有雨水落上手背,身上骤然便清凉起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阿客坐在他身边哭。

这次终于是真的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T__T日更、双更什么的,果然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啊

正文 23旧情(六)

再后来,阿客便搬回了他房里的北套间。

苏秉正一直不敢问起她和秦明桥的亲事怎么样了。他不想让阿客嫁出去,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昏迷的那些天里,阿客已嫁给他。固然他当时还小,并不真的明白婚姻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知道,那样是不好的。

旁人谈起秦王府里那一场婚礼,含糊其辞的态度只证明了这一点。王府上下对阿客也很微妙,称呼她为世子妃的语气十分犹豫。

所有这些,阿客都淡然以对。她待他一如既往,只是她再笑起来的时候,便没了当初的快活与不拘。

苏秉正从那个时候才真正的决心成长起来。是他让阿客落到这种地步,他只想将欠她的再还回去。终有一天别人提起她的时候,只会羡慕她嫉妒她,而不会背过身去闲言碎语拿她说笑。

他一向都才智出众。加倍奋发起来,很快便将平辈人甩在身后。等他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长安多少俊才,可提到他时眼光再高的人也得评一句“惊才绝艳”。他初学骑射时,军中将领调侃他称他“苏郎”。可当骏马散蹄,他在马背上张弦射裂箭靶后,“苏郎”二字也成了货真价实的美称。

旁人还在挣名声的时候,他已开始帮着父亲筹设文史馆,与宇内时士论及政务。彼时秦王府与太子东宫的龃龉人尽皆知,苏秉正也无需掩藏自己的材质,他能从任何一项上全面碾压良哥儿。

他自认能令任何嫁给他的女子引以为傲。可也非要做到这一步,才会明白,阿客也许真的只是不想要他。

年龄渐长,便也慢慢明白了男女之事,夫妻之伦。他与阿客有名有份,便从不做他想,只一意将阿客当自己的妻子看待。可真见了阿客,也还是会紧张。多少次想将“阿姊”改成“阿客”,到了嘴边,只是说不出来。

他一辈子在阿客面前都没有秘密,所有的糗事都让她瞧见了。连十六岁时初遗都被她撞上,那次他足足躲了她三天才敢再跟她说话。他从来都不落人后,便比他年长许多的也未必有他的见识与心计。唯独在阿客面前,他常觉得底气不足。

但也不是没有自作主张过。

他也曾努力将自己在阿客面前展现出来,令她拿他当男人看。想让她在见到他的时候,也面红耳赤起来。

可是你怎么让一个从来不肯将你放在眼里的人,在看到你的时候感到羞涩?阿客便看到了他的优秀,也只是与有荣焉,而不会为此心动。

反而是旁人,便从来都无知愚驽得顽童一般,也依旧能将她打动了。

阿客看中的和看中她的每一个男人,苏秉正都嫉恨。他求而不得的人,凭什么他们谋求起来就名正言顺?明明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喜欢,更努力的去追求。

苏秉正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些情绪。

谁知不过提到秦明桥,就又想起了这么多。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对阿客的爱也要在这些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中转而成恨。

华阳说得对,留卢佳音在身边,只会不断的揭开他心口上的伤疤,令他沉在泥潭里,无法从对阿客的感情中走出来。

本来他对阿客的追逐就只有彻底的绝望或是完整的得到才会停止。令他绝望了,却又给他送来这么个似是而非的影子,就像是一种折磨。

沐浴更衣完毕,苏秉正回到寝殿。

他沐浴时华阳来过,在他书案上留了小山似的一堆东西——这个当姑姑的,仿佛连三郎十岁的玩具都给预备好了。

采白来跟苏秉正禀报,道是:“公主说要随驸马去西州,这些天忙着准备行装,王家那边还有大堆的人事要处置,就不特地来跟陛下辞行了。三皇子的百日贺礼她预备好了,先送来一些,剩下的百日那天再带来。”

也真是华阳的风格。

苏秉正随手翻了翻,问道:“你看着她心情怎么样?”

采白就有些想笑,道:“我瞧着挺好……”她说挺好,但苏秉正已经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得意的傲娇着的华阳的模样了。

——本来她和王宗芝之间,就与他和阿客不同。

“没抱怨西州艰苦?”

采白笑道:“公主怎么可能向婢子抱怨?”停了停又道,“前几日听卢婕妤说到西州,说那边瓜果甘甜如蜜,有天山雪水滋养,十分的丰饶……想来太艰苦的地方,陛下也舍不得公主去。”

苏秉正还随手翻看着华阳送来的东西,闻言手上便停了,道:“天山……你说折罗漫山?”

“婕妤似乎提到过别名,我却记不太清了。”

“……想不到,她竟知道这些。”

采白笑道,“婢子听她西边的事,如亲见一般。那些山名、地名、河流名,乃至历史古国,都是随口道来。人说读书人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见是真的。”

苏秉正淡淡的道:“那也要看她都读些什么书。”

便不再和采白闲聊,只道:“将东西都给三郎送去吧。”也不找卢佳音试探,直接出门上辇,便往瑶光殿去了。

——当年阿客对西域好奇时,他也想说些东西给她听。但书志中提到那边的少,便提起来的也多是辗转抄袭,他竟翻查不出所以然。终究还是让西方诸国来朝的使者去和阿客讲说。

西边的地理往事,不好好的做一番功课,朝中只怕也没多少人能说清楚。卢佳音却能随口道来。可见他对她还是知之甚少。

苏秉正去瑶光殿次数寥寥。侍从去通禀时,一殿人都还懵懂着。她们单是听到风声说苏秉正往这边来了,但绕太液池有多少亭台?谁都没想到是要到她们这里来。几个才人宝林慌忙准备,还不及出迎,就又传来消息,苏秉正已进了卢佳音房中。

葛覃和芣苡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着。

苏秉正进屋就命她们将殿里的书悉数取来,却不说为什么,难免令人猜疑。

但天子也并没众口传说的那么反复无常和深不可测,坐在书案前翻看书卷的模样,真是静好如画。

他看书速度极快,一目十行都说慢了。片刻间,堆了满案的书卷便全阅览完毕。他就抬头问道,“没旁的了吗?”

葛覃和芣苡对面相望,还是葛覃出来答话:“回陛下,没旁的了。”

“从旁处借来的呢?”

葛覃便小心道:“婕妤素来不爱借东西的。”这是实话,卢佳音出身贫寒,在宫里没多少交情。不但不爱借东西,甚至旁人送她什么,她都推辞再三。推不过时也必寻些旁的事还报。她是不爱欠人人情的。

苏秉正便沉默了片刻。又指着芣苡,问道:“你是跟着她一道入宫的?”

芣苡忙道:“是。”

“她居家时都有什么爱好?”

“……女红。婕妤的手工活极精巧。”

“书呢?”

芣苡屏气道:“少时启蒙,读的是千字文。后来学了女则和五经。婕妤最爱的是诗经周南篇,时常记诵……旁的,奴婢便不记得了。”

她收着的书里,确实诗歌居多,并无阿客那样广博的涉猎。

苏秉正点了点头,目光在屋里扫过,望见博古架子上有一只木匣子,擦得紫亮,上配着一把铜锁,便道:“拿下来瞧瞧。”

芣苡忙取了梯子上去取。葛覃翻出钥匙来打开,道是:“是婕妤去年夏天做的芙蓉花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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