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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52)

苏秉正从小便望着阿客,他明白她的品节。可知道归知道。这陷害却也正戳在他的软肋上。

那玉牌他其实也是认识的。当年祖父赐给苏秉良,他便巴巴的拿去向阿客献宝。阿客自然不肯收,可终究还是被他缠不过,为他配了一枚穗子,做寿辰贺礼送上的。已十四五年了,死里逃生过一回,苏秉良竟还带在身上。可见珍视。

这些年里,阿客又何尝真的忘记过他?苏秉良的死是阿客的噩梦。天知道他每每抱着阿客入睡时,有多么害怕她在梦里叫出苏秉良的名字。

苏秉正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他压抑得成了习惯,要克制住也并没有多难。可这一日的午膳,到底还是没有吃下去。

这一日是王夕月的生日。

阿客自知于她有亏,她未必乐意见着自己,便未曾亲自前去道贺。只差芣苡送了寿礼去。

夜间乾德殿来了消息,道是苏秉正不来了,令她早些歇着不必等。

他每日在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朝不来了,这殿里便骤然显得空阔起来。连三郎都有些没精打采,吃过奶便早早的开始打哈欠。阿客哄着他睡了,看时候还早,便翻了针线出来做。

她有些年数不曾给苏秉正做过什么东西了。放下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缘故,就是自然而然便不做了。如今也是忽然就重拾起来。

她早些年确实不爱做针线。只想着一整天都只重复着这么一个动作,十天半个月才绣出这么一点儿图案来,便觉得人生真是枯燥透顶。还得偷闲去做,更是无可奈何。然而她也只当一桩小烦恼罢了。谁知却令苏秉正去想她有多压抑自己。

阿客想着,也颇觉得可笑——究竟有多少她不放在心里的事,积压在了苏秉正心头。

她这边比着线,忽而就听道:“采白姑姑来了。”

阿客抬头望过去,就见采白已站在门边儿了。对上她的目光,便笑着上前道:“贤妃娘娘安好。”

阿客这个贤妃实质上是还没册封。只因苏秉正先行说定了,宫里便人人都这么叫。

阿客也就默认了,笑道:“好,姑姑进来坐。”

采白进了屋就悄悄的打量她。她照旧打扮得素淡。乌黑的头发挽了单髻,只簪了两朵鹅黄的绒花。秀美干净的模样,一双眼睛清的泉水似的。虽不刻意去笑,也显出宁静柔和来,便知她心境如何。采白眼睛便有些酸——这确实是客娘子的模样。

“久不曾来看看贵人了,今日得了空,还请贵人莫嫌我叨扰。”

——采白说得了空,自然是苏秉正不在乾德殿里。阿客却也没多想。只笑道,“我也想与姑姑说说话的。”

便请采白坐。因三郎睡在一旁,两人便低声闲聊着家常。一时采白瞟见笸箩里的针线,便拾了来看。静静的瞧了好一会儿,忽而便道,“贵人连这手绣活,也像极了先皇后。”

她说的酸楚,阿客也跟着心中愧疚。便道:“人与人,总是有像的地方。”

采白叹了口气,道:“是啊……这是贵人的福气,可以未必不会招来嫉恨。”阿客不明白她何以忽然说道这里来了,便听她又问道,“贵人殿里,近来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阿客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便猛的一沉。思忖了一会儿,方道:“姑姑知道,去岁阿拙去世,我病得不省人事。殿里便乱了一阵子。许多东西不及清点,丢没丢,丢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请姑姑教我。”

采白见她目光黑沉,此刻越发沉静了,更显出客娘子的模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待开口了,竟不觉就道出,“是皇后赏你的东西……贵人仔细想想。”

正文 48明月(二)

阿客手上东西有多少,竟是自己也不知道。分赏给众人的,也早已数不清。当初在凤仪宫里时,自然有甘棠管着这些。阿客知她公正无私,便从来都放手给她。自己虽能把握大体,可小到某样东西,她却说不准的。

便只好对采白说,“姑姑且稍待,我令芣苡与谷风去查验。”

采白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就向她透了口风。然而心底里倒也并不十分后悔。只道:“不必了。当初贵人怀小公主时,皇后赐给贵人压枕的珊瑚如意,贵人可否拿出来看看?”

阿客心里便稍稍松一口气——这样大件且名贵的东西,并不容易做手脚。便唤了芣苡去取来。

这件东西却还收在瑶光殿里。瑶光殿离得远了,辗转取过来,便将到上钥的时候——然而到底还是取来了。

东西依旧收在那只香樟木盒子里,阿客自芣苡手里接过来,亲自给采白打开来瞧。

天色晚了,灯火不甚明,那如意的光华便不显。然而七宝所聚,依旧看得出贵重来,并不是件易得的东西。采白瞧见那如意的时候,面色也不由就松懈下来。双手捧着,先对阿客道:“是婢子逾越了,还请贵人不要怪罪。”

反而是阿客心里顿了一顿。却也掩饰好了,只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倒是我稀里糊涂的,让人见笑了。”

采白职责所在,便细细验看那柄如意。到底是在夜里,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她也是信阿客,很快便将东西交还回去,道:“贵人请收好了。”

阿客不着痕迹的在那如意上轻轻一摩挲,依旧将它放回到盒子里。方对采白道:“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请姑姑告诉我。”

没来由的到她殿里,要看皇后赏赐的东西,采白确实该给她个交代的。

然而采白却垂眸不语。阿客便明白她有不便之处,挥手令葛覃等人退下去。问道:“可是有人拿了柄同样的如意作什么文章了?”

采白这才对他说:“贵人猜的不错。”

阿客就细细的琢磨着,“若是宫里人,有明账可查,姑姑须也盘问不到我这里来——是外边儿流进来的东西?”

采白沉默不语。然而面上那一瞬的动摇,还是令阿客察觉了。阿客一时也静默下来。许久,方又问道:“……是陛下令姑姑查的?”

采白便不能再推脱,替苏秉正开脱道:“陛下并没有怀疑到贵人身上。”

阿客心里便猛的一沉——东西是她当年赏赐给卢佳音的,既然不曾怀疑到卢佳音身上,那么就是自然就是怀疑到她身上了……若只是瞧见那如意,未必会让苏秉正动容。只怕关键在于那如意牵扯到的人。

秦鸣桥……还是良哥儿?

阿客几乎立刻就将秦鸣桥排除在外了。她就又想起萧雁娘当日说的话儿——良哥儿叛乱了。

烛火摇晃得厉害,她微微的有些头晕。身上的力气像水一样落下去,她站不住,便伸手扶住桌子,缓缓的坐下去。

良哥儿死了。

这些日子她一味的逃避,不去想这个结果。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真是奇怪,就这么一丁点儿迹象,她竟立刻就想到这个结果。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当真没什么道理可讲。

可阿客知道,这猜测恐怕是没有错的。许是因为她当年便已经历过的缘故,此刻她竟没觉得多么伤心。就只是条理清晰的推演着——大约是有人得到了良哥儿的遗物,献给苏秉正。而里面有原本只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都已经死了,就算有卢毅承袭了卢家,可到底根基浅薄,并不值得陷害。只怕那人的动机……在三郎身上。

身上连半分力气都不剩。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竟又站了起来。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冷冰冰的,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她想的是,告诉苏秉正她就是卢德音。她明白苏秉正对她的感情,纵然她真的做下了,当她站在他面前时,也必然能扭转过局面。何况她并没有做过——他们之间没有说不明白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能周全的思虑。

庄周梦蝶,她说不明白的——苏秉正亲眼见她死去,也许还是亲手将她埋葬,她怎么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真要诉诸借尸还魂吗?

还没到这一步。

何况她还有旁的事要查。

纵然是在灯火下,也看得出她面色不好。往严重里说,这后宫苏秉正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先皇后卢德音。但凡牵扯到了她,就没有善了。采白倒也能明白阿客的不安。便安抚她道:“贵人不要急躁。东西不还在这里吗?且容我去向陛下禀报——现下已经不早,要有事也得等天明之后。贵人今夜便仔细想想,看有什么线索。到时候陛下问话,贵人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阿客便向她福身,道:“祸事落到我的头上,我却连怎么招祸的都不明白。姑姑有难处,不便事事相告,我也不问。不敢求姑姑替我说情,只求……到可说话的时候,姑姑能言无不尽。”

采白道:“贵人请放宽心。”

时候不早,她不能再留,便起身告辞。然而到了门口,瞧见蓬莱殿外梅花,又站住了脚。

她欲言又止的回头望着阿客。阿客忙上前去,道:“姑姑是想起什么了吗?”

采白立时便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问道:“只是一些私事。贵人……信不信鬼神?”

她目光柔缓,却令阿客感到沉重。

“……这世上总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及,不是人心所能揣测的。”阿客便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于鬼神……我不知道。姑姑为什么问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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