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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66)

苏秉正便提笔给他回信:明年再说,再啰嗦就把我阿姊接回来。赶紧把西疆料理干净,我给你封侯。生了儿子再给你儿子封侯,日后他手头三份封邑,多风光!

回头他把这件事告诉给阿客,阿客也十分欢喜,当即就收拾出七八车东西来给华阳送去。

华阳和王宗芝两个人闹了有些年数了。

其实就阿客看来,王宗芝也不是不喜欢华阳,他就是不擅长应对华阳这样的姑娘罢了——他长在世家,读诗书长大,说到妻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阿客这般君子好逑的幽娴淑女。结果横空一声雷响,华阳杀了进来,一举一动都在他预料之外,明明毫无章法可循,却彻底搅乱了他的节奏,将他耍的团团乱转。

——王宗芝是多聪明的人?由来事事尽在掌握,偏偏遇着华阳。待要正眼看她,她分明就在胡蹦乱跳不让你好过。待不正眼看她,心里又总忍不住想着她。他没尝过为一个人心烦意乱的滋味,难免就常想一个人静一静,华阳又不许他清静。

华阳自己也何尝不是?她一头热的冲进去追求王宗芝,觉得王宗芝简直无所不好。但王宗芝究竟怎么想的,他做某件事是什么意思,华阳又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她幼时上学,功课便十分糟糕。兼不喜欢阿客,便事事跟她反着来,自然不能理解和阿客同一个系统培养出来的王宗芝。

阿客当年碍于过往,不能直说。便只好旁敲侧击的提点她,心里也是十分着急的。如今这两个人终于是历尽磋磨,修成正果了,她真是长松了口气。

心里轻松了,口风便也松了,就和苏秉正说起他们两个鸡同鸭讲的往事。

苏秉正沉默半晌,神色微妙。说道,“我只跟阿姊说,你回去直接逼问他喜欢谁,他不说你就拿刀子比着他脖子问。他有骨气就死都别喜欢你……结果第二日,阿姊便被王宗芝给收了。”

阿客:……

苏秉正叹气道:“他们两个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开诚布公谈一回,什么心事还说不明白?”

阿客笑道:“也太直白霸道了些……”

苏秉正就道:“可我和阿姊就是这样的蠢人,必得亲耳听到你说了,才明白。不然就容易折腾出蠢事来,不是折磨自己,就要折磨旁人。”他说,“所以阿客,你若喜欢我了,可千万要赶紧告诉我。”

阿客不由就想笑,道:“早就喜欢上你了,现在说才难为情呢。”

苏秉正就愣住了,道:“什么?”

阿客道:“什么都没有。”苏秉正便不依不饶缠上来,“再说一遍啊,我没听清。阿姊你是说喜欢我吗?再说一遍啊说嘛……”

待诸事安稳下来,苏秉正便暗暗的开始筹备立后。

虽则他知道身旁是他的阿客,可外人看来却是婕妤卢氏。他想再令她尊崇起来,可从心底里又不想大操大办——他珍惜眼下平平稳稳的每一天,仿佛阿客不曾死去过,不曾受过被软禁的罪。日子又从阿客生下三郎那日接续起来了。

阿客顶着卢佳音的名字,他心里感受还是别扭的。

虽是暗暗筹备,也不可能不露痕迹、宫里很快就悄悄传开来。

阿客无意间听到,心里便十分疑惑。

这一日她赏荷花归来,行经蓬莱殿,忽然便见梅树林里钻出个人来,直往她身上撞。一行侍卫宫女便十分紧张,几乎就要拔剑,还是阿客及时认了出来,道:“晟儿,是你吗?”

那孩子锦衣玉带,漆黑上挑的凤眸,可不就是苏晟。周明艳别的不好,儿子养得却十分好。灵秀聪慧,又有长子长兄的气派,苏显也十分爱粘着他。何时不是神采飞扬的模样?这一日却哭得脸都花了,见阿客认出他来,便撞进阿客怀里,道:“娘娘,我阿娘快要死了,可他们不许我见我阿娘。娘娘您对我最好了,您替我跟父皇说,别生我阿娘的气了。”

阿客便知这一日终还是来了。她还记得,自己此番病重,便是因为周明艳害她。高平侯谋反一事,她也隐隐知道。只是那阵子她在养病,而这件事来得快去得更快,她不曾上心罢了。此刻听苏晟哭诉,倏然便记了起来。

按说高平侯谋反,周明艳身为出嫁女,又给苏秉正诞育了皇子,不会受太大的牵连。降位软禁是难免的,性命之忧却不至于。

不令她抚育苏晟,一是因她心性不慈,常存害人之心。二是因她母家谋反被诛,再将皇子握在手中,容易带累苏晟走上歧路。

苏秉正这处置也是没有错的。

可有些事,你就是要当了母亲才会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人伦是另一回事。

阿客便蹲下来,与苏晟平视着,道:“你且不要哭。我殿里新煮的荷叶羹,你去尝一碗。我替你去看看你阿娘,等你吃完了,我们再对你阿爹说,好不好?”

苏晟便抽抽噎噎的点头说好——他这点聪明还是有的,兼周明艳自杀不成,已叮咛过他个中厉害。便不强逼阿客带他去毓秀宫。

毓秀宫树荫重重,寂静无声。这个夏天下了几场雨,石阶间杂草丛生。枯枝落叶腐败在路面上。才几步便沾了绣鞋。

阿客一路进去,到屋前,回头瞧见木槿花枝上黑鸦,那森森眼睛望人,心里便沉下去。

周明艳为人严苛,当初底下人对她便是畏惧居多,她一朝势败,这些人便纷纷落井下石。周明艳私底下干的事,交好的人,一个都没藏住。自杨嫔起纷纷受了她的牵连。

当初从高平侯府上跟随她的亲信,也因谋害阿客的事,被苏秉正处置了。此刻她伤在屋里,竟无人前来照料。

然而她就是嘴硬,听闻外间脚步,便破口大骂。

她落到这般地步,再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阿客顶着她的骂声进屋,她瞧见是阿客,骂声竟一时停了。

就问:“你来干什么,报仇雪恨吗?”

阿客见她身上还干净,额头伤口也新包扎了。便知道王夕月并没有苛待她,就说:“来看看你。”

周明艳便冷笑,“你也配来看我。你以为皇上多宠你,他不过就是把你当那死鬼皇后的替身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忽然面色又柔和起来,道,“不过难得你还记得来看我。也罢,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阿客瞧着她握紧的右手,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说完了,我也有件事对你说。”

周明艳只不耐烦道:“你过不过来?”

阿客便上前了一步。

周明艳说,“……再过来一些。”

阿客心里越发难受,道:“你手心已扎破了。”

周明艳情知被看破,倏然便暴起扑过来,阿客退了一步,身后侍女早拦在前面。周明艳到底没扑到她,手中碎瓷乱割,道:“我都不用杀你,卢佳音,让我划烂你那张丑脸!你该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阿客心中憋闷,再待不下去,只吩咐道:“不用管她了,走吧。”

从毓秀宫里出来,她只觉憋闷得无法呼吸。

采白看她脸色不好,便遣人退开,上前宽解她,“淑妃娘娘这残暴的性子不是一日两日了。”

阿客道:“我知道。只是有这么一出,晟儿的事,我也再说不上话了。”

采白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也是找死。”

——周明艳也是比谁都清楚,苏晟眼见已无出路了。她活着只令苏晟更艰难,反倒是她死了,苏秉正令哪个清白出身的妃嫔抚养他,他日子才能稍稍好过些。

阿客也未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明白归明白,母亲死了儿子才有出路这种事,任是谁想到,心里都不会舒服了。纵然周明艳到死都想着害她,可她已落到这般地步,再让阿客去踩一脚,阿客也是做不到的。也只恨这人非要害人,非要做死罢了。

她便令自己不去想。然而令她心里憋闷的又何尝只有这一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对采白说:“我这些日子一直糊里糊涂的,今日被她当头棒喝,才忽然明白过来。我也不过是占了卢佳音的身体,才能站在这里罢了。我自己究竟是什么,一时竟弄不清了。”

采白便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当日我对芣苡说的并不是骗人的,救了你的丹药,确实是卢佳音所赠。”

阿客便迷惑了,“她仍在世吗?”

采白苦笑着摇头,“说在世也在世,说出世也出世。”又道,“客娘子便不要再挂念她了。若不是他们,你这一声也不得这许多坎坷。好在如今都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阿客心中不解,可她几番经历生死,心中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事。听采白说“出世”,便也不追问了。

只笑道:“倒是我占便宜了。”

采白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周明艳没熬过这年秋天去,她麻利的自杀了三回,终于成功了一回。

阿客与苏秉正终究还是争吵了一回,为苏晟的事。

阿客对苏晟的感情很复杂。在她心里苏秉正总归占着弟弟的位子,苏晟和苏显出生时,她便如华阳一样欢喜。这两个孩子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她的侄儿。纵然心态转变,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苏秉正想将苏晟过继给旁人。他说得清楚,“我的儿子什么资质,什么心性,我心里都清楚。周氏是他生母,他不会去想周氏要害你,只会恨周氏因你而死。且他是长子。若他养在宫里,压力更大,心性更受影响。迟早有一日要走上歧路。反不如彻底绝了他的念头。我将他过继出去,是保护你和三郎,也是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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