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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杂事儿(18)

小厮“嘿”了一声,道:“钟先生,咱们这儿别的不敢说,麻绳儿却是随拿随有的!我们老爷铺子里的货品都得用麻绳打包结捆,搞得麻绳到处都是——您瞧,那不就扔着一条!”说着用手向墙根儿处一指,果然在那地上扔着一条脏兮兮的绳子。

如此一来,我心中对自己刚才的假设又笃定了几分,立在原处等那小厮取绳子来,不多时小厮回来,怀里抱着好几卷子麻绳,我接过来向他道了谢,趁无人注意我,悄悄儿地回到了高登科的院子。

高登科仍留在高员外的书房里接受问讯,他院子里的丫头见我独自回来也没有多问什么。进得高登科的卧房,我推开窗扇,见那架同高大少爷窗前的一模一样的水车仍自随着河水哗啦啦地转动。

我将麻绳一条一条地首尾相接,接成一条长长的大绳,估摸着够了从高登科这里到高大少爷的房间两倍的距离,然后脱下身上的干衣,换上昨天被雨淋湿了的、如今尚未干透的那件衣服,将绳子背在肩上,打开窗户钻出身去。

窗外的水车只有两米多高,由极结实的木头制成,车身被梯形木架固定在河底,河水流速很疾。我伸出胳膊,正好能够到梯形木架,然后再伸腿出去踩上架子,整个人就轻松地脱离窗台攀到了木架上。

取下绳子,将它套在水车的车身上,两端系在一起形成环状,这么一来绳身就会随着车身的转动而转动,我一手抓着绳身,咬咬牙,纵身跳入水中,身体很快便随着疾流向下游冲去——

眨眼间便到了高大少爷的窗前,在距那水车有二十多米距离的时候我便尽量让身体靠近石矶这一边,以防冲到水车面前被车身绞到水下去,直到接近了水车,我一伸腿蹬住水车的梯形架,再伸胳膊攀上架去,将手中的绳子先解开,然后也套住这辆水车的车身,将绳子勒紧后系住绳头,重新形成环状,如此一来,高大少爷窗前的这架水车与处于同一直线上的、高登科窗前的那架水车便形成了一个拥有两个“轮轴”的传送带,河水从位于上游的高登科的窗前流过来,那么处于水中的这半边绳子就是顺流,处于空中的那半边绳子就是逆行,只要我扒住处于上方的绳子,就会逆行而上,除了加重了一些重量,却没有任何阻力地被这条传送带以相当快的速度重新传送回高登科的窗前!

高登科假借取药为名在高大少爷的房间里等待,想是为了在窗户闩上做手脚,他了解他的大哥,所以有把握保证这窗闩不被闩上,何况现在是农历五月的天气,即现代人公历的六、七月天气,即便夜里下着雨屋里也是非常闷热的,高大少爷不可能将窗户关得死死还上着闩。

高登科脱下鞋子进入屋内——甚至他在自己房中就已经将衣服和鞋子脱下,因此高大少爷房中不会留下泥脚印,就算有身上的水滴在滴上,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也早就干了。脚踏上的泥迹也许是高大少爷之前留下的,或是高登科某个部位不小心带上的,这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

——五六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回,进屋杀人,回房换上干衣,完全,可行。

是了,这就是为什么高登科执意要让我看那玩具箱里的玩具、为什么不肯叫丫头来帮他打伞,因为这样一来他才能被雨淋个湿透,从而有机会回到卧房进行杀人计划,也正因如此,他在河水中泡过才不会被我起疑——头发湿、换下湿衣都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五六分钟,在我一无所知的这短短的时间里,一件惊心动魄的杀人事件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而我竟还有幸成为了这一事件的反面人证……

一时间心里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怔怔地抱着水车架子思绪纷乱。忽而听得高大少爷房间的窗内响起了个声音,满带惊讶地低呼:“钟……钟兄弟?”

循声望过去,却见屋内窗前站着的正是楚凤箫——之所以被他“敬”称为“兄弟”,估摸着还是看在我借他的那本情.色小刊物的面子上。

我从水车架子上迈腿蹬住窗台,一用力窜上去,因为浑身水淋淋的,便没有下到屋中去,只在窗台上蹲下,抹了把脸上的水,望向楚凤箫黑溜溜的眼睛:“师爷好。”

楚凤箫有些好笑地上下看了看我,走近前来望住我道:“钟兄弟在那水车上面玩儿什么呢?”

玩儿什么,我总不会在那上面玩儿旋转缆车就是。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可见那次我在府衙大堂上晕倒之后的事他并不清楚,如此甚好。

没等我应声,听得楚凤箫很是纳闷儿地“咦”了一声,道:“钟兄弟是从何处上得那水车之上的?——对面竹林泥地之上并无足迹,而我方才也一直待在这房内——莫非钟兄弟是从河的上游游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

楚凤箫从我的身边将身子探出窗外,向着西边看了半晌,道:“那道飞廊挡住了视线……钟兄弟可否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说罢扭过头来满脸真诚地望住我。

我瞟了一眼床上高大少爷的尸体,心中叹了又叹:人命无分贵贱,好人坏人,生命都是同等的重要——谁,也不能擅自夺去他人性命,否则这世界不早就乱了?

杀人者无论曾经有多好,只要杀了人,他就做错了事。

心中又是重重一叹,正要对楚凤箫说出高登科来,突然屋中响起个声音:“凶器的木柄缝中夹着的是油纸。”紧接着从暗影处闪出个黑衣人来,苍白的面孔,死气沉沉的眸子,手里拿着已经从高大少爷尸体上取下的凶器,正是那仵作庄先生,想来刚才他一直待在旁边研究那刀子,并没有理会我和楚凤箫之间的对话,而我也因为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这屋里还有他人,被他这么突然地从屋里冒出来,又黑衣森森白脸凛凛的,直把我吓了一大跳,吃惊之下便没蹲稳,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去,“哎呀”一声后哗啦啦地掉进了河里。

手忙脚乱地扒住了水车架子才免于被河水冲到下游去,甩甩遮住了眼睛的头发,望向窗口,见楚凤箫探出半个身子来看我,脸上又是那好笑不已的神情,问道:“钟兄弟无碍罢?”

我不愿再回到窗台上去看到那位庄先生,便爬上水车架子,向楚凤箫道:“师爷,高三少爷的房里您是否还不曾查看?小生在那厢静候师爷。”说着一伸双臂勾住水车上方的麻绳,身子便被带动着往上游的方向拖,然后再用双腿勾住绳子,整个身体都吊在绳上,乘着呼呼的风声,很快便回到高登科的窗前,在接近水车的时候松开腿,看准水车架子蹬上去,然后再松手趴住架子,安全到站。

脱去水湿的衣衫,换回那身干衣,走至堂屋,将我藏于桌下的那只玩具箱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静等楚凤箫进门。

果不多时,楚凤箫匆匆地赶了过来,我便一指那箱底:“这里面有个刀子压过的痕迹,不知同那凶器是否吻合。方才在接受师爷问讯的时候小生曾经说过:昨夜曾有一柱香多(即五六分钟)的时间高三少爷独自在卧房中,而这段时间内小生就坐在这堂屋里——有昨夜负责伺候的小丫头可以作证。窗外水车上的绳子是小生才刚绑上去的,在此之前那上面并没有绑其它的绳子。”

我把能说的话说完后就不再吱声了——只要这位师爷不是太傻,把几件事情联系贯通起来就能明白这件案子的发生始末,而我也当真不想亲口说出“高登科就是杀人凶手”的话来,他毕竟……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是一个仅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是笑起来静静的、很纯真的、心灵手巧的、不太幸福的孩子。

血淡于水

楚凤箫叫人将凶器同箱底的印痕进行了比较,结果是完全吻合。又使人彻底搜查了高登科的卧房,并没有发现他昨晚用以去往高大少爷房间的麻绳,于是又令人去河下游的水池子里打捞——他问过了高员外,那水池子里的水虽然又流向了府中别处,但是在出水口处拦着一张铁网,是防止池子中的鱼随着河水游到外面去的。既然连鱼都游不出去,那么那条长长的绳子如果被高登科解开后扔进河中,最终也必会被铁网拦在池中。

最终衙役们找到了那条绳子,还有用来包裹凶器而不至使木柄被河水浸湿的油纸。带着这些物证以及包括我在内的一干人证,楚凤箫班师回了衙门,由于那位知府大人还在开堂审着另一件案子,我们这些人便只好在偏厅里等候,自始至终我也没能得到机会再同高登科说上一句话。

终于轮到了这件案子开堂受审,高登科被第一个带上堂去,其余的人继续在偏厅等着堂上来传,接着又是高二少爷、高员外夫妇、高登科的亲生母亲以及高员外的最小的那名妾室被一一带上堂。

过了许久许久,除高登科之外的其它人又都被带了回来,高员外脸色发黑,往椅子上一坐就直管盯着高二少爷和他的那位小妾。想来是由于我这个外人在场,高员外有话却不好出口,所以只好就这么瞪眼瞪着,直瞪得高二少爷浑身吓得发抖,而那小妾索性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再看高夫人,脸上也是白得没有血色,眼底又是愤怒又是担心,然而看了看高员外的脸色却什么也没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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