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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147)

“或者……会不会老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男有女的团伙?”久未发言的高兴瞟了明月夜一眼,低声地道。

“那倒不会,”明月夜笑着点了点自己尖挺的鼻尖,“我闻得出每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体味,无论他怎么易容、是男是女,天生的体味永远都不会变,所以老爷子肯定是一个人,而非团伙。”

“所以重点就是老爷子‘那话儿’究竟是有还是没有了!”陈默脱口说道,说完才想起屋里还有心儿这个小姑娘,连忙用手捂住嘴,面显尴尬。

冷落瞥了他一眼,复看向心儿,见心儿仍只是低着头,在椅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由起身去端炭盆,径直放在心儿脚边,往里添了许多的炭。心儿这副样子直让冷落疼到心里去,真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进怀里,什么缉捕老爷子,什么报效朝廷,什么正义道义,统统都不再管,就只和心儿这么相拥相守直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这是任性,是逃避,是不负责任。冷落是个男人,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般不像男人的事。世人千千万,心思各不同,有些人的心中情字大如天,有些人的心中责任重如山,人与人不同,所看重的东西自然也会不同,在冷落看来,如果一个男人连身上的责任都不能担负,他就根本没有资格立足于世,更别提去爱护他人——爱一个人,也是要为她负责任的。

所以……冷落终究还是用那一刻仅存的一丝理智战胜了自己那些不负责任的想法,强强收回望在心儿脸上的目光,慢慢走至椅边重新坐下,道:“我有一个疑问:假若老爷子只是一个人的话,想要掩盖身份和年龄只需将容貌、身形和声音改变易容成与本身状况反差大的样子即可,何必频繁变换形象呢?这岂不麻烦又多余么?”

明月夜笑道:“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给我及其他为他做事的人造成错觉罢了,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我的鼻子可以嗅出不同人的味道来,满以为将我也蒙住了,事实上我很清楚,每一个身份都是他本人。”

陈默和高兴不由对视了一眼,且不论明月夜这只从小与野兽为伍而练就的能识别不同气味的鼻子有多厉害,单说他那时还小小年纪就知道藏愚守拙,没有向老爷子透露他的这项特长,明知老爷子所有的身份都是同一个人也不说破,只这份心机就够让人惊讶的了。

而其实,明月夜也有明月夜自己的想法。他兄妹两个虽然被老爷子所救,却也因此而服下了受他操控的毒药,虽然老爷子教了他功夫和各种各样的技能,那无非也是把他塑造成一个为其卖命的工具罢了,所以明月夜对老爷子根本没有产生过任何的师徒感情,他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只有心儿,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特长或秘密说给别人听。

他兄妹二人与老爷子算是被雇与雇主的关系,明月夜还要靠老爷子交给的任务赚银子以让心儿过上好日子,所以在此之前他当然不会主动去调查老爷子——老爷子是什么身份同他没有半文钱关系,爱谁是谁,只要老家伙能付给他兄妹钱,明月夜才懒得理会其他。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心儿长大了,渴望拥有爱情,渴望过平安正常的生活,一日不抓着老爷子拿到解药,他兄妹两个就要多受一日的操控,这使得明月夜在选择了同冷落彼此合作彼此利用的情况下不得不透露一些关于自己有把握的推断,以启发众人开拓思路。

“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一些或大或小或极不易察觉的习惯的,老爷子可有么?”冷落问。

久不发一言的心儿忽地低声开口,道:“老爷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无论他以何种形象出现,衣服上总是一尘不染,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鞋子上更是纤尘不沾,每每授过课后都必须洗手,帕子也是一次一换,从不重样儿……不知这个能不能算得一条线索?”

第127章 蛛丝马迹

冷落眸子亮了一亮,道:“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如此爱干净已经近乎于洁癖了,而产生洁癖的大部分原因来自血亲身上传承下来的,小部分原因则是幼年时曾受到过突发事件的刺激,导致产生如此极端的行为。——这便是老爷子的特征之一,或许能够成为我们将其由人群中找出来的重要依据。”

心儿垂着眸子继续道:“记得老爷子每次传授家兄功夫时,我就在旁看着,他总是很在意自己的头发是否乱掉、衣服上是否有褶子,甚至如若家兄不小心将灰尘弄在他的身上,他都要大发一顿雷霆,而后很快便离去了。无论是用哪一个身份、传授哪一门功夫都是这样的,尤其是在教我针灸之术时,每一次都要我必须净手三次,直到他检查过确无问题了才肯手把手地教,而至于熬药这一类近烟近火的事,他基本就只用口述,根本碰也不碰。”

冷落起身走至南面的书架旁,从中抽了一本厚厚的灰蓝色封皮的册子出来,翻了一阵,打开其中一页,道:“这一本医书是前朝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所作,有一章便专门讲到了洁癖这种心病。且看这里写道:‘除却父母身上遗传下来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些人是在周围的不良刺激下被诱发洁癖的,包括长期的精神紧张,如做工和生活环境的变换加重了责任,做工过分紧张、要求过分严格,或者处境不顺利,常担心发生意外等;此外还有严重的精神创伤,如近亲死亡、突然惊吓、严重的意外事故、濒于灾难性的破产等。’【此段来自百度百科——作者注。】我们便可以从这一方面下手调查。”

明月夜闻言不由一声哼笑:“怎么查?把全天下人挨个儿查一遍?”

冷落道:“这是用来筛选候选人的最后一个条件,我们颠倒了顺序,首先老爷子是男是女?既已确定他是一个人而非一个团伙,那么性别就更重要了,这是第一个筛选条件。”

“嗯……”那厢高兴忽然出声,看了眼明月夜,却欲言又止,明月夜歪头瞟他,等了半天也未见吐出一个字来,便挑起眉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兴,道:“你有话要跟我说?悄悄话么?来来,到这儿来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高兴又窘又恼:若真须说悄悄话传音便可,还用得着他凑到他耳朵边上去说么?!这混蛋分明就是在戏弄他!……偏这话他还当真没法子直接问出口,直憋得脸都红了,急得旁边的陈默一把拍在他的后背上:“你倒是想说什么啊?”

高兴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拍,脱口便道:“小解……”

“想小解就去啊,看把脸都憋红了!”陈默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是说——有、有没有见过老爷子小、小解……”高兴窘得说话都结巴了,转头瞪了陈默一眼,又飞快地看了眼对面咧着嘴冲他笑的明月夜,愈发觉得不自在起来。

“明白了,你就是想问问老爷子撒尿的时候是站着的还是蹲着的,对罢?”明月夜一脸地坏笑,“可惜,甭说撒尿了,就是连放屁都没听他放过一个。”

一旁的冷落便看向心儿,轻声道:“心儿,你再细想想,老爷子还有什么类似洁癖之类的特征么?”

心儿想了一阵,终于抬起脸来,见眼睛红红的,竟是方才低着头在那里悄悄地哭过了,此刻已恢复了平静,只摇了摇头道:“一时半刻还想不大起来。”

明月夜看见心儿哭红的眼睛,心里又是懊悔又是心疼,恨自己那会儿在落脚处时不该说那么重的话,一腔的幽怨忿闷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站起身就要过去心儿旁边,却不防冷落也正要过去,两个人同时迈了两步又同时立住,四只眼睛对在一处,房中气氛便古怪起来。

沈碧唐眨巴着迷离的睡眼,看看明月夜又看看冷落,心道这是要打架么?方才还说得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斗鸡似地对上眼儿了呢?

明月夜瞪了冷落片刻,估摸着这小子见他要过去必会知趣儿而退,于是收回目光再次抬脚走向心儿,却不料冷落似也抱着同样想法,两个人再次同时迈开步子又同时停住,高兴在旁看着都觉得尴尬了,陈默更是没忍住“嗤”地笑了一声出来。

同样觉得尴尬的还有心儿,冷落和明月夜的心思她当然都很清楚,生怕明月夜性子一起,当着众人同冷落闹起来,好不容易这两个人才肯站在同一条船上共同对敌,这样暂时的和谐千万不能打破。

心儿急中生智,向着冷落道:“冷公子,我……我有些渴。”

冷落闻言转身出了房门去叫下人泡茶,明月夜暗暗得意:这臭丫头总算明白谁在她心里才该是最重要的一个了!顺手把自己那把椅子拎上,径直走到心儿旁边坐下,把原本坐在那里的沈碧唐一屁股拱到了边上去。

沈碧唐暗骂一声,挥手敲在明月夜后脑勺上,明月夜便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两个人动手动脚了一阵,直把陈默和高兴看得傻了眼:这么正经严肃的场合,这两个家伙居然——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打闹闹?!

一时冷落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个小厮,将茶盘放在桌上后就退了出去,茶盘上除了茶水还有一盏盖盅儿,冷落端在手里走至心儿面前,轻声说道:“心儿受了伤不宜喝茶,正巧厨房里熬着老参汤,喝些于身体多少有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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