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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15)

丁香早就冻得发抖,因此二话不说地接了过来迅速披上,展颜向冷落笑道:“多谢冷先生,这衫子待回去后小婢将它洗干净了再送还先生。”

冷落此刻心中全是自愧自恨,已经顾不得丁香口中说了些什么,只是大步地往紫霞院行去,倒教丁香落在了身后,一路小跑着追上去。至紫霞院门口,丁香却又把外衫还给了冷落——总不好让冷落穿着中衣同徐氏说话吧?

冷落在堂屋里同徐氏谈风论水的时候,丁香回到了自个儿屋中洗了个澡,而后将脏衣服洗了晾上,透纱窗的冷风一吹,激凌凌地打了两个喷嚏。不妙,不妙啊,居然这么轻易就伤风了,这身子骨果然还是太弱了一些,等干完这一票定要找个地方调理一阵才行。

伤风最易误事,眼下正是紧要关头,绝不能因病错过时机。丁香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发汗,告诉银杏儿,奶奶回头若要问她便说是伤了风寒,不敢再上奶奶屋里去,恐过了病气给奶奶,这几日只好请奶奶先将事情交给银杏儿她们去做了。

冷落在一一回答了徐氏问题之后起身预备离去,将他送出院门的是个叫水仙的丫头,他不动声色地向着院子其他的角落瞅了一圈,却未能看到丁香丫头的身影,转而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务正业,遂强行将脑中丁香的样子除去,恢复了才入府时的心态,一心一意地只去想着办好这件案子。

丁香一病,没人做百果药膳了,陈老爷竟然接连三天没有到紫霞院来。徐氏急,丁香也急,雨下了三天,她天天都将窗户关得紧紧,明里是关窗挡雨,暗里却是怕明月夜知道自己病了跟着着急。

徐氏让望春去库里要了治风寒的药给丁香,如今的徐氏早与以往不同,来福家的就算后台是正室太太刘氏也不敢对徐氏说半个不字,何况丁香那丫头每次来取莲子和银耳也都给着她一份好处,她没必要自断前路多结个敌人。

丁香尽了最大能力让自己赶快病好,才刚除去病根儿徐氏就催着她做了新种类的果膳把陈老爷勾了来。这果膳里在徐氏的授意下,丁香红着脸加了几味催情的药物,这一宿但闻那屋里翻江倒海彻夜未休,别说丁香被吵得没睡着,就连平时睡得最死的银杏儿都红着脸在被窝里捂了一晚。

第二天进房伺候,陈老爷还在赖床,徐氏在看到望春和丁香以后也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下床梳洗。陈老爷临出门前还有些恋恋不舍,同徐氏你侬我侬了半晌才依依离去。丁香自个儿红透着脸暗中心想:这倒是个好的法子,男人若在那个时候如此……疯狂,那岂不是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吗?是时候在徐氏那里架上一把火了。

第14章 果膳阴谋

晌午时候,徐氏倚在凉榻上小寐,丁香在旁轻轻替她打着扇儿,见徐氏并未睡着,丁香起身端了盅儿薄荷粥来一勺一勺舀了喂给徐氏,徐氏眼也不睁地道:“这粥味道不错,一会儿做一碗着人送到老爷外书房去。”

丁香应了,继而轻声笑道:“奶奶对老爷这情义只怕已是极致了,依小婢看这世间再难有人抵得上奶奶的心。”

徐氏微微叹了一声:“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没能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来,到底是意难平啊!”

丁香便压低了声音道:“前儿冷先生来看过之后可有什么说法儿没有?也没见奶奶说要动这院子什么地方。”

徐氏苦笑了一声:“那冷先生说咱们这院子并无不妥,不必作甚改动,若想得子,必先养好身体精神,多到外面走动,多晒太阳……这与丁香你所说的倒是一致,只是不见他指点风水,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只怕这冷先生早已被上房那位收买了去,不肯对我说实话。”

上房那位自然指的就是正室刘氏,丁香眨了眨眼睛:“奶奶,地灵人杰这个词奶奶可听说过?”

徐氏点了点头:“怎么?”

“这个词呢原出自《滕王阁序》,‘谓人物杰出,盖因地之灵秀’。即是说,天地间最富有灵气的地方,往往会生出杰出的人物来,这便是自古江南多才子的缘故。江南地区山明水秀,土壤肥沃,风调雨顺,生出来的人也多有才华本事。因此小婢想,倘若奶奶也能找到这么个富有灵气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是否也能灵胎易结,生个才华横溢的小少爷出来呢?”丁香知道徐氏读书有限,因此真真假假一番话下来,倒把徐氏真个儿听了进去。

然而徐氏也只心头动了一动便放弃了妄想,摇头笑道:“傻丫头,我们去哪儿也离不了这个宅子,到哪里找那富有灵气的地方去呢?”

“没有灵气的地方去,挨着有灵气的物件儿只怕也是一样的,都说灵物通天地,每到月圆之夜便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修炼本身的真灵之气,故常有那些富人家中给自家少爷自小带个灵玉、灵锁什么的以灵养人便是这个道理了。”丁香只作闲侃,浑不在意地边给徐氏打扇儿边慢悠悠地说道,“依小婢看,奶奶不如哪天出趟门子,往有名的寺庙里去求个灵物回来挂在身上,说不定很快便能珠胎暗结呢!”

徐氏心思又动了起来,嘴上却笑道:“从寺庙里求来的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戴着也不见管用,若是当真管用的话早被抢着求去了,也轮不到我们身上。”

丁香嗤地一笑:“那些玩意儿太小,遍地都是,说它是灵物罢它不过才成形了几年,哪里能有那个道行!真正通灵的东西必然是那世上罕有的家伙儿,经历了百年千年,积累了无数天地之气,这只怕才能管用。”

一番话说得徐氏心思愈发灵活了起来,她只觉丁香这话很有道理,地灵人杰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而那宝物通灵一说也由来已久,并非丁香一家所言。那些神怪志异的书上不也常常说哪块石头因常年吸收日月精华而通了灵,被人打磨成了玉器挂在身上,可延年益寿可增子添孙还可青春永驻么?神怪之说固不可信,但天地有灵气却是无庸置疑的。反正十年来为了得个儿子各种方法都已试过,她不在乎再多试这一回。

至于灵物何来?徐氏心中有谱。陈家宅子所在之处虽非宝地,家中却有个实打实的宝物在,那就是坊间人尽皆知的老爷那株“八宝珊瑚树”。只不过自打徐氏进门儿起就从来没有见过那株宝树,更别提知道陈老爷将它藏在了什么地方。她可以不亲眼看到那宝物,她但求能住到那宝贝的附近吸收些灵气,好托天地之福得一男胎。

当徐氏还想再问丁香些关于灵物养人的说法儿时丁香却笑眯眯地将话题岔开了,徐氏便也没有多问,只半阖着眼睛在心里计划起来,究竟用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老爷肯开口告诉她宝贝的所在之处呢?

徐氏寻思了好几天,始终也没能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因那果膳里一直放着催情药物,这些天陈老爷一直宿在紫霞院,只是两人情到酣处也好,意至浓时也罢,无论徐氏怎么旁敲侧击,陈老爷就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只把徐氏急得嘴上起了个燎泡,连忙让丁香顿顿给她熬上清火的粥来。

徐氏将冷先生请去看风水的事在府中已非秘密,正室刘氏自然清楚徐氏抱着什么心思。又因这段日子陈老爷一直宿在紫霞院,每晚闹出的动静几乎连院外的值夜下人都能听见,早有那起耳报神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刘氏听,直把刘氏气得恨不能将徐氏撕成千万片儿。又听得老爷时常说起紫霞院那个叫丁香的丫头做的果膳好吃,食用日久只觉身体一日壮过一日,睡得好吃得香,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再加上这些天老爷同徐氏夜夜春风几度,刘氏便愈发疑心起来,以老爷的年龄固然尚属壮年,但再壮的汉子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老爷虽然好色,但以前也不会如此纵欲无度,如今这副样子,莫不是……莫不是那徐氏指使丁香丫头在那果膳里下了什么药?

一念至此,刘氏不由胆颤心惊。再这么下去徐氏势必要抢在自己前头受孕,而今她又可以不食用大厨房的例饭,就是想像以前那般下手毒她也是不能了。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了,必须,必须得先除去那个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丫头丁香!

刘氏想了一阵,招手唤来大丫头玉燕:“去,到紫霞院跟那个叫丁香的丫头说,就说我听老爷时常夸她做的果膳好吃,如今也想尝上一尝,就请她晚饭时送上一碗过来。”

玉燕领命去了,刘氏又叫来另一个丫头玉莺,让她悄悄出府去把张郎中请进来。张郎中是刘氏的一位远房表亲,在城中开着一间药铺,全靠刘氏在陈老爷面前好话才将生意越做越大,平日里也是唯刘氏之命是从,用锡器盛汤给徐氏喝就是他出的主意。

张郎中悄悄进府,与刘氏在房中密语一番,而后又悄悄出府,不多久便让玉莺带回来几包药。

至晚饭时候,紫霞院那边果然用食盒装着碗果膳送了过来,只因陈老爷留在那边用饭,丁香不好亲自送来,便使了那个叫银杏儿的丫头拎过来的,身边还跟两个大厨房的婆子,说是老爷今天高兴,叫大厨房的给刘氏加了两个菜,也一并用食盒盛了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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