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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24)

起,当然起,再不起耳朵就要被这丫头的声音震聋了。温大少爷懒懒地伸出一根胳膊:“扶少爷我起来。”

嗬?好个混蛋小子,又不是七老八十,坐起身也要人扶着?诗情眯了眯眼睛,一只手伸过去握住温大少爷的胳膊,只略一用力就把温大少从枕头上拔了起来。

“好家伙!劲儿不小!”温大少睁大眼睛,实在觉得好笑地望住诗情——这丫头有意思,别的丫头都是在自己面前装娇作媚扮可怜儿,以图博得自己的好感和疼惜,可这个丫头呢,竟有种女人中罕见的强势、下人里难得的傲气——她,绝不同于自己从小到大所见过的一切下人甚至一切女人——有意思,很有意思,这样的丫头少见,好玩儿!

温大少爷笑起来,一对漂亮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看来这个夏末也不似想像中的那般无趣呢。

“穿衣罢。”温大少爷不动声色地继续发号施令。诗情向旁边瞅了一眼,见衣架上搭着他的衫子,便取过来替他穿。先是中衣,然后是裤子,接着是……

当温大少抬起一只光着的脚丫子等着诗情给他穿袜子的时候,诗情的半边唇角歪歪地挑了起来——让他给个男人穿袜子?这混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正干着一件危险的事儿?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小子两只脚丫子掰断免去他终生穿袜之苦,混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儿了!

画意憋笑憋得很辛苦,只好假装打洗脸水先出了房间。

——没办法,谁叫他非要扮成丫鬟混进温府来呢,这才真的是自作自受。诗情心里暗骂了一声,一把扯过温大少的脚丫子,动作粗鲁地将袜子套了上去。才刚套好,却听那大少爷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袜子脏了,脱了换双干净的。”

——哟嗬!好小子,跟老子过不去是吧?!诗情歪着嘴,一双“粉拳”捏得嘎嘣作响。

温大少爷眼神无辜地望着诗情,心里早因这丫头一脸扭曲的愤怒笑得打颤:这丫头究竟是心无城府呢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什么心思都毫不遮掩地摆在脸上——哈哈!这回气死了罢?气死了罢?

端着水进来的画意见到眼前这情形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明月夜这家伙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乍一变做大宅里的下人——且还是个专门伺候主子的丫鬟,能适应才怪。这不么,连温家大少爷一招都没扛住就差点打回原形。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两个都是大男人,让他去伺候一个男人到底很伤自尊,只怕放谁身上都没法儿忍受。可这又怪谁呢?谁叫这家伙死活非要混进府来当丫头,不是自找苦吃又是什么!

画意放下水盆,走过去从衣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袜子来至床前。明月夜是为了要保护她才这么忍辱负重扮成女人的,眼下这副样子虽然有些好笑,却更让她心疼。才要蹲身去给温大少换上,被诗情一把拽住,瞪了一眼道:“我来给大少爷换!”

画意又想捏眉心了——这个家伙!嗳嗳,头疼啊,头疼。

温大少心下只觉好笑:诗情这丫头明明对自己抱着敌意,根本不愿伺候,可旁人若想伺候的话她又不肯,这倒是为的什么呢?

有了第一次就不在乎第二次,诗情这一回干脆利落地给温大少换上袜子,然后穿上鞋。温大少一摇二晃地来到水盆前,胳膊一伸:“挽袖子。”

诗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生活自理方面有障碍,挽个袖子也要别人伺候?他不会拉屎撒尿也得需要别人帮他弄出来罢?!

画意在旁才要伸手,被诗情一眼瞪了回去,索性甩手走开,由得他去。

挽好袖子,还要淘巾子,递香胰子,擦脸,擦手。温大少坐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诗情重手擦得通红充血的脸,一时又是哭笑不得。他怀疑如果还要让诗情给自己梳头的话,最终自己的头皮上还能剩下多少根头发,他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吩咐道:“画意,你来给我梳头。”

“还是小婢来罢!”诗情果然不出所料地拦了下来,抄起桌上木梳就要插上温大少头顶。

温大少连忙偏头闪过这一记杀招,好笑地道:“诗情伺候了半天,也累了,先歇歇去罢,让画意来伺候就好。”

“小婢不累,小婢伺候少爷只觉干劲儿十足呢!”诗情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

温大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凌,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去把洗脸水倒了,然后再来给我梳头。”

诗情依言放下梳子,端了脸盆出去了。温大少趁机向着画意一招手:“来,梳头。”

画意快步过去,拿起梳子干净利落地给温大少绾了个凉髻,温大少十分满意地连连点头:唔,不错,手很巧,干活儿也利索,若胸再大些就完美了。

诗情重新进房时温大少已经梳理完毕,正让画意给他系外衫的绦子,诗情一看之下火撞脑门,走上前去才要拽开画意,被画意偏过脸来淡淡看了一眼,这一眼仿佛点了他哪一处穴道般无法再行动作,只好拉着脸立到一旁。

接下来温大少要到上房去给温老爷和温太太请安,然后温家人要坐到一处用早饭,这种能接触到主子们的重要时刻琴语和棋声是不肯让给新人的,所以两个人跟着温大少一起去了,只留下诗情和画意看门。

诗情歪坐到椅子上,跷起两根腿搭上桌沿,一手摸着下巴转心思。画意走至面前,垂下眸子看他:“你若是总这么着,这活儿趁早还是别干了。”

“反正我绝不容许他碰你一指头。”诗情挑起眼看着画意,坚而又定地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还是这样,那咱们各干各的罢。”画意说罢转身往门外走,被诗情一把拉住胳膊拽了回来。

“你敢让他碰你一下,我就——”诗情捏了捏拳头。

“你就什么?可以试试看。”画意淡淡地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依旧出门去了。

第22章 温大少爷

画意带着一肚子火来到院子里,倚住一株只生了绿叶儿的梅树沉思。照她当初的希望是,最好一入府就能被分到温老爷妻妾们的房里当丫头,如此套起话来还好说些,就譬如上一回在陈府那样。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然被分到了温家大少爷的院子里,如此想要打探那宝贝的藏匿之地可就相当的费力了。用个什么法子呢?必须要找出温家人的矛盾点才更容易下手,看来还是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待将整个温府的人和事熟悉了才行了。可是……明月夜那家伙又是那副臭样子,多在这温府待一天就多一分的麻烦,真是……气死人了。

没多久,温大少爷从上房吃完早饭回来,进门便让诗情泡茶,然后一头扎进了房中。

被禁足的日子无趣得很,府里的景儿八岁的时候就逛得烦了,府门又不得出去,以前那些能“玩儿”到一起的丫头又被温老爷发卖掉了,剩下琴语和棋声也早没了兴趣,好容易进来两个新的,一个姿色平平,另一个……粗枝大叶,没有半点女人味儿,真是无趣。

一个人待着左右也是无聊,温大少爷便将画意叫进房来,却见那诗情也跟着进来,不由好笑,只向她道:“这里不用你了,出去罢。”

诗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画意一眼,只好退出房去。温大少爷便往窗边书桌前一坐,让画意给他磨墨,而后一边支着下巴仰脸看着画意长长的睫毛,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和诗情未进府之前就认识?”

画意心中虽然小小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静如秋水:“回少爷的话,未进府之前小婢和诗情在同一个牙婆子手里,故而认识。”

“喔……”温大少爷拿起架子上的毛笔,用手指拨弄着笔尖狼毫,“看上去她对你好得很呢,想来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罢?”

画意这才真正吃了一大惊:好个敏锐的温大少!这样都能看得出来,何其锐利的目光!这个男人绝不像坊间传说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相当的聪明!

画意认为这是一次警钟,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只信传闻,她此前太过大意了。

“回少爷的话,也并未多久,只不过一见如故罢了,所以感觉像是已经熟识了很多年的样子。”画意波澜不惊地答道。

温大少爷从画意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笑了一声,用笔蘸了蘸画意已经磨得差不多的墨,然后把桌上一张白纸推到画意面前:“写个字我看看。”

画意拿不准温大少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过还是接过笔来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了一个“人”字,温大少向那纸上看了看,笑了起来:“不错,认真练过的。”而后接过笔去开始在纸上写东西,画意看了几眼,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句,夹着几句艳词浪语,便移开目光,立在他的身后悄悄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间是温大少的起居之所,与平常屋子没什么不同,各类家具齐全,墙上还挂着几幅露着胸脯子的仕女图。多宝格上的摆设也大众得很,古玩玉器盆景应有尽有,根本无法从中推知这温大少平日的个性和喜好来,就连床帐子、被褥及窗纱的颜色也都是最常见的搭配,整个屋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因为它的太过平常,让画意突然察觉到这位温家大少爷匪浅的城府来——他把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这些普通的平凡的大众的东西之中,不给人以了解他和窥探他内心的任何把柄——他,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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