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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38)

“柳姑娘要看,可以等我家少爷回来再看。”诗情将手环在胸前,只是不急不慌地笑。

柳姑娘的贴身丫头杜鹃见这情形知道自家姑娘不好再强,便两步抢上前来挥手就是一巴掌:“岂有此理!哪有下人拦主子的理儿?!”

这一掌被诗情轻轻拿住,顺势在人家的小嫩手上摸了一把:“主子?哪家的主子?这里的主子只有一个。”

杜鹃被诗情攥了手,挥挥不起,抽抽不回,一时大怒,小脚一抬便踢在诗情的腿上,诗情这腿硬得像块石头,直把杜鹃疼得皱起了眉:“你——你居然在腿上装了铁板!”

铁板没有,腿毛倒是不少。

这厢正闹着,便见那湘妃竹帘轻动,从里面走出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来,平平无奇的面孔,瘦瘦的身子,倒是一对眼睛很有精神,带着温暖的笑意,令人看了便想要同她亲近。这丫头一眼看见柳姑娘主仆,脸上便立时浮起个笑,几步过来行礼:“柳姑娘好,小婢方才因遵了少爷之令在房里抄家训,故而未能给姑娘见礼,望姑娘恕罪。”

这个丫头柳姑娘倒是见过几面,且看温大少对她也很是信任,便知是温大少的心腹,因而也不敢怠慢,含笑将头一点:“丫头是叫画意罢?不必多礼。我不过是要去二姨奶奶那里请安,顺道经过此处,便想进来同大哥哥见个礼,谁想他并未在房,就这么离去也不大好,这才耽搁了。”

画意含笑上来扶住柳姑娘的手:“我们少爷原也说过去看望姑娘的,只是这几日进了伏天,少爷中了些暑气,精神不大好,怕就这么去了反而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少爷怠慢了才好。”

“哪里哪里,画意姑娘可莫要客气。”柳姑娘转怒为喜:原来温大少的心里还是有她的。这个画意说话可比那粗大丫头听来让人爽快多了,少不得这个丫头将来就是做姨娘的,幸好姿色平庸,对她柳姑娘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倒不如这会子先将她收买了,将来也好把她牢牢控在手心儿里。

柳姑娘一念及此,神色间对画意愈发亲近,转而拉了画意的手笑道:“要我说,大哥哥有你这样能干的丫头可真是享福了,伺候的周到不说,还会识文写字儿,这就不知比那些粗笨丫头强了多少倍去!”边说边瞥了眼在旁边挑着嘴角笑的诗情。

画意忍着好笑,扶了柳姑娘坐回厅内椅上,顺便悄悄一伸小脚踢在诗情的铁板腿上:少在这里添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诗情垂眸看了那小脚两眼:啧,丫头这双绣花鞋穿得旧了,要给她买双新的了呢。一边想着一边掀了帘子出去,坐到院里凉榻上从怀中掏出那本《蕉窗春情》,翻到上回看的地方继续认认真真地研习起来。

厅里柳姑娘正把一盒昂贵的香粉儿往画意的手里塞,只说是外头的新鲜样式,带进来让府里的姐儿们试试看。画意只略略推了两回便收下了——太过拂逆柳姑娘的好意只怕会适得其反。

接着,柳姑娘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画意闲聊,聊着聊着便绕到温大少的喜好和习惯的话题上来,画意也把自己所知道了解的尽数告诉给了柳姑娘:柳姑娘人并不坏,这世上有谁是绝对的好人、谁是绝对的坏人呢?她长得又好,对温大少也是真心一片,如果温大少当真能娶她为妻,其实也是好事一桩……只不过,一念及此,画意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微酸。

温大少从温老爷的书房出来,心情相当地好。温老爷此番将他叫来当然是为了他与柳姑娘婚事的问题,对此温大少早有准备,侃侃言道:“爹,儿子经过这段时间禁足,每日在房中闭门思过,深刻认识到自己此前的种种行径实在是太过荒诞可笑,眼看儿子就要满二十岁了,至今还一事无成,实在是没脸迎娶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儿子的意思是:从现在起发奋用功,跟着爹学做生意,待小有成就之时再做成家打算,说出去名声也好听,对女方家也是一种尊重。只是儿子不确定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练成本事,若因此耽误了柳家姑娘那可是‘罪过、罪过’。在儿子看来,男人当志向高远,而不能拘于儿女情长,所以成家一事暂不必急,先成就一番事业方是当前要务。待儿子有所成就之时,也不怕找不着愿嫁的姑娘,爹的意思呢?”

温老爷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这个不长进的大儿子终于开窍了!他温家偌大的家业总算没断在这一代的手上!什么娶不娶亲的不着急,只要儿子有本事,还怕他堂堂温家大少爷找不着好老婆?当下便点头允了,答应同姜氏去说,那柳家姑娘还是让她另觅良配去罢。

然而这还不算完,温大少理直气壮地又同他老爹提了个条件:儿已大,要纳妾。

第34章 郎情妾意

纳妾?纳就纳罢,儿子眼看二十岁了,是得在屋里弄个人来收收他的心了。温老爷子痛快地继续点头,只随意问了句:“你想纳哪一个?”

“就是爹您做主从外头新买来的一个丫头,叫做诗情的。爹的眼光儿子最为放心,因此才想纳她。”温大少哄死人不偿命地道。

温老爷一听这话更加放心,再三点着头:“就这样罢,待柳姑娘回去了再给你办桌席面正式收了那丫头,先让她做个通房罢。”

温大少很想开心地给温老爷子一个熊抱,但若真那么做的话,温老爷子会让熊去抱他。于是温大少心情大畅地从书房出来,一路哼着小曲儿,满脑子都在想着回去怎么把诗情哄得肯做他的房里人。

路上只顾着高兴,一眼没瞅好便同花架子后面转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见竟是四姨娘秦氏。秦氏后退了两步,粉面含羞地低下头去:“原来是大少爷,对不住,可撞疼了?”

温大少也向后退了两步,礼貌且疏远地笑道:“是我撞疼了姨娘才是,还望姨娘莫怪。”

秦氏抬起一双翦水双眸望向温大少,浅浅一笑:“要说撞疼了……还真是有些疼,”说着轻轻揉着自己光洁玉润的前额,“大少爷且帮我看看,可泛了红了?”

温大少飞快地瞟了一眼,笑道:“还好,没有红。姨娘若无事,请恕如风先行一步了。”

秦氏闻言眼中多了几许哀怨,嘴上仍浅笑道:“大少爷倒是忙得很,只不知前儿那件事要几时谢我?”

秦氏指的自然是替柴嬷嬷求情一事,温大少无奈,只得笑着道:“不知姨娘想要如风怎么答谢?”

秦氏垂下长长睫毛略微想了一想,复又抬起眼来巧笑倩兮:“我不过是同大少爷开个玩笑罢了,大少爷居然还当了真。倘若大少爷真想谢我……下个月是我的生辰,到时大少爷送我个玛瑙镯子也就是了。”

玛瑙镯子在温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并不值什么,秦氏这么说不过是卖了个乖,既不显得自己贪心,又可让温大少轻易还得了这个人情儿。

温大少连忙道说没问题,便想告辞离去,却见秦氏一双秋水眸子粼粼地望住他,慢慢地伸出纤纤玉手去,语声轻甜地道:“大少爷……不量量我这腕子的粗细么?”

温大少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不动声色地笑道:“倒是不必,届时我叫丫头去姨娘那里要个镯子拿到外面比对着买就是了。如风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秦氏收回手来,垂下眸子轻轻地道了一声:“大少爷比我还年长两岁,叫姨娘实在是听着别扭呢……”

这话中暗示之意已经相当露骨了,温大少只作未听出来,笑了笑便拱手告辞,半刻也不敢停留地大步离去。四姨娘望着温大少的背影痴立了片刻,带着满腔落寞转身回了海棠院,两人自始至终都未能发现,在距花架子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一双眼睛将方才所有之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温大少回到白梅院的时候,诗情那厢早已把那本《蕉窗春情》塞进了怀中。如今温大少一见诗情便如蜜蜂见了花儿,又想载歌载舞又想围着人家打转转。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的诗情在温大少眼中是怎么看怎么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缺点,直让温大少立时就想把诗情搂在怀里好生揉捏一番……咳,谁揉捏谁也还不一定。

诗情发觉这小子一进院门就不怀好意地冲着自己笑,不由眯起眼来盯着他看:这么个混小子到底哪一点好了?心儿跟了他当真可以么?也许自己该找个时间同心儿好生谈上一谈了,若果心儿真的想跟着他……那就把心儿留在这温府好了,说来也总比跟着自己四处冒险要好得许多——只不过!这混小子必须要把心儿当正室娶进门!不,是这辈子只能娶心儿一个当老婆!否则他会让他这辈子都做不了男人!

温大少吊儿啷当地走过来,伸手要勾诗情下巴,被诗情闪开,一挑眉毛道:“你这拈花惹草的性子这辈子还能不能改?”改不好的话他就直接把心儿带走,绝不能留在这小子身边!

温大少闻言连忙道:“能!能啊!拈花惹草,这是怎么说的呢?以前这么着不是为了掩饰么,而今还这么着,却只为了一人……”说着便含情脉脉地望住诗情:诗情这是在试探我么?正好,正可以藉此表明心迹。

只为了一人……莫非这小子所说的就是心儿?诗情心中一动,便又不动声色地问道:“这话骗谁呢?身为这么大一座府宅的大少爷,没有三妻四妾的似乎没法儿跟长辈交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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