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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56)

画意见冷落又停了下来望住自己,不由笑着眨眨眼:“冷公子在给小婢讲故事么?”

冷落似笑非笑地看着画意:“你可以把它当成故事来听。说到那个共同点呢,若非仔细得不能再仔细地问过每一处细节,只怕任谁也难以察觉:所有这十一家失了宝的府上,都十分巧合地在失宝之前一段时间买进过新用的丫头,并且在失宝前后几日又因各种原因少过丫头。若有一两宗出现此种情形也还罢了,十一桩案件,件件都有如此情况,再用‘巧合’来解释未免太过牵强。那么也就因此得出一个结论——那位‘少了’的丫头,与这十一起失宝案有着完全直接的关系!而且,就我所知,在这温府里也有一件稀世宝贝,且,就在一个多月前,温府里也曾买进过新的丫头,这些新进来的丫头,就被安排在温大少爷的院子里当差。”

画意用手捂住小嘴儿,睁大着眼睛有些惊慌:“冷公子的意思是……那个盗宝贼此刻就在白梅院中?”

冷落勾起个略带讥嘲地笑:“正是。”

“那——那小婢这就去禀报少爷——”画意说着便要往院外走,却被冷落大手一伸握住了腕子,不由转头望回去,见冷落似笑非笑地慢慢探下身来,一张俊颜凑到面前,低着声道:“温少爷那里自有在下去说,画意姑娘只需看好自己,就可以了。”

画意睁大着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多谢冷公子关心,小婢会小心注意的。”

冷落盯着画意这双无邪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误会她了,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他确信——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是那位连盗十一件重宝的“月光大盗”!是的,就是她,画意,丁香,即便她易过了容,他也绝对可以确认画意就是丁香,丁香就是画意,这双令人一见难忘的眼睛,丁香有,画意也有,一模一样!

这个丫头行事沉稳细致,城府非比一般,若自己一直守株待兔下去,只怕根本不会捞着她的小狐狸尾巴上的半根毫毛。所以冷落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主动出击,故意明明白白地试探她、挑衅她,就是要逼得她自乱阵脚,从而露出破绽。

两个人一个游刃有余一个从容自若,不见兵刃地过了几招,暂时未分胜负。

这厢正说着话,忽见高氏的贴身丫头绿蕊手里拎着个食盒跨进院子,一看见画意便上来扯住了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阵,面色关切地道:“二姨奶奶听说了妹妹方才落湖之事,立刻叫我来看看妹妹——如何了?身上可还好?没什么大碍罢?”

“托二姨奶奶的福,多亏冷公子出手相救,画意无事了。”画意福了一福。

“那就好,那就好!”绿蕊拉着画意便往堂屋里走,“我们奶奶一听说此事直劲儿地自责,说不该让你们去挂灯笼,原本是府里小厮的事儿,可大少爷因要准备祭祖事宜,所有的人手都用上了,这才不得已把你们叫去帮忙。如今奶奶正愁没法子向大少爷交待呢!这不,奶奶让人连忙去厨房熬了祛寒压惊的药让我送过来,你赶紧趁热喝了罢!”

画意笑道:“二姨奶奶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万不可如此!”

绿蕊只管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碗热腾腾的汤药来,笑道:“你也甭跟我这儿客套了!有没有事的,先把药喝了,我也好回去交差,那边事儿多着呢!”

画意笑道:“既如此,我去拿个碗把这药先倒过来,姐姐自去忙就是了……”

“那可不行!”绿蕊开玩笑地道,“不亲眼看着你把药喝了,万一过后闹出什么病来,我们奶奶怪到我头上,我可吃罪不起!我看你就赶紧乖乖儿地把药喝了,别磨叽!”眼见画意还要推脱,索性拿过食盒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汤向画意唇边送去,道:“你看你,非得我亲自喂你才肯吃么?!”

画意拗不过,只得伸手将那药碗接过,道:“还是我自己来罢,有劳姐姐了。”于是便当着绿蕊的面将那碗中汤药喝了个一干二净。

绿蕊心满意足地收拾了食盒告辞出了白梅院,画意返回房中,在厕室抠了阵喉咙,将方才那药尽数吐了出来,末了漱了漱口,用帕子擦干唇角,这才重新从房里出来。却见那个姓冷的家伙居然仍在院子里立着没有离去,不由问他:“冷公子可还有事么?”

冷落看着她,哂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很不容易,每日费脑子算计着别人,也要防着被别人算计。小小年纪过些安省日子不好么?”

画意掩口而笑:“那冷公子岂非更不容易?既要想着养家糊口挣银子,又要想着什么盗宝贼,甚至还要关心我这个小丫头日子过得安不安省,还真真是辛苦冷公子了。”

哼,牙尖嘴利。冷落略带讥嘲地盯向画意:“辛苦倒是不辛苦,因为画意姑娘的日子一天过得不安省,那盗宝贼势必一天就不会歇手,而那盗宝贼一天不肯歇手,在下这养家糊口的生活就一天难似一天,此三者息息相关,不过是同一件事而已。”

“冷公子的话小婢听不懂呢,”画意皱起了秀眉,“小婢的日子过得怎样,碍那盗宝贼何事了?”

第50章 蛇蝎心肠

“画意姑娘是个聪明人,有些事若非要挑得太明,实在是有伤和气。距九月中旬那大盗惯常的盗宝时间已经没有几日了,画意姑娘不妨趁这段时间好好儿想上一想,究竟回头是岸呢,还是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冷某静候姑娘佳音。”冷落似笑非笑地说完这番话,拱一拱手便出了白梅院。

画意在院子里立了一阵,招手唤来个小丫头,俯耳过去说了几句,那小丫头点头去了。没过多久,便见小丫头满脸惊慌地跑了回来,至画意耳边白着脸悄声道:“彩桥她……她死了!”

画意一惊,连忙问道:“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小丫头道:“死在三姨奶奶的院子里,说是因方才落了水惊了风。我偷偷问了那院里的彩亭,听她说众人把彩桥从湖边背回三姨奶奶那院子时她还好好的,就喝了二姨奶奶使人送去的一碗药汤后没多久就口吐白沫不中用了。”

“可有问过彩亭,那彩桥是谁派去后花园帮忙的么?”画意忙问。

“问过了,是二姨奶奶到三姨奶奶那儿借来的。”小丫头答。

——杀人灭口!画意攥了攥拳头。那彩桥必定是被二姨奶奶早就买通了的,因她水性好,便用来将自己拉入湖中淹死,而不管成功与否,二姨奶奶高氏都一定会将她灭口以销毁人证。至于物证,那绿蕊方才送药来时不就将碗勺又一并带走了么?即便人人都怀疑高氏,拿不到物证也是白搭。

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幸好自己方才防患于未然将那药又吐了出来,虽然胃内或还有些许毒药残留,不过那一点点的量当对身体无碍。

画意便又问那小丫头:“彩桥的尸身是怎么处理的?”

小丫头答道:“这事儿已经通报给太太知晓了,太太说因明日就是四姨奶奶的寿辰,这等不祥之事暂且压下,将彩桥尸首暂时拉到城郊义庄里安放,待四姨奶奶寿辰一过便着人去通知彩桥家人前来领尸,到时抚恤几两银子也就是了。”

画意点了点头,让小丫头自去做事,自己则坐到厅中椅上细细思索起来。高氏这一次看样子是下了狠手,誓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如此蛇蝎心肠之人,若一直任她猖狂下去,只怕温大少迟早难逃她算计。倘若自己待在温大少身边时刻注意着还好些,而一但事成离了这温府,那温大少的安危……又由谁来照管呢?

画意一向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所有的计划与行动都指向盗宝,而与盗宝无关之事一概不做。可这一次,她无法再袖手旁观,她不希望有人威胁到温大少的生命,她想要至少在自己离开温府之前,能帮助温大少拔除那颗时刻准备咬住他喉咙的毒牙。

尽管高氏直到晚饭后也没有得到白梅院传来的画意殒命的消息,但她丝毫不敢露出半点声色,更不敢打听询问以免授人以柄,只道画意那小贱人命大,被她稀里糊涂地逃过一劫去。也罢,一计不成还有二计,高氏有的是时间。

彩桥落水致死一事在内宅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摁是摁不住的,只不过没有人会去怀疑她真正的死因,即便真的有人想到此事与高氏有关,那也是绝不敢声张的——毕竟,一个丫头的命还不如一头会劳作的耕牛值钱,谁又会去为调查她的死因而惹火烧身呢?

温大少和明月夜是从别的院子的下人口中得知彩桥和画意双双落水一事后才匆匆赶回白梅院的,一进院门见画意正好端端地在那里给一盆金丝菊浇水,这才放下心来。温大少便将画意叫进卧房仔细问她经过,画意如实说了,这一次她并没有隐瞒对于此事幕后主使的推测——有必要让温大少清楚他身旁潜伏着多么大的危险,这样他才能够提高警惕用以自保。

温大少听罢将手中茶盅往桌上一摔,阴着脸道:“高氏真是好毒的心肠!一条人命就这么眼也不眨地扼杀了!内宅里有这样一个人在,合家怎得安宁?!”

画意将那摔歪了的茶盅盖子重新盖好,轻轻地道了一句:“既然彩桥死于毒杀,只查其尸首也是能查出身中毒药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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