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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76)

当晚画意的安排便收到了成效——温大少一进门便让琴语棋声几个打点行李收拾家伙,说是温家旗下的几处庄子上的收成出了点问题,需由当家的亲自出马前往解决,因那几处庄子离城较远,总不好让温老爷子大老远地跑去,就只好由温大少这个少当家的跑一趟去了。也正好出了高氏这档子事,温大少正不愿在家待着,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等琴语和棋声出房之后将画意叫到身边儿来,搂在怀里道:“我想带着你和诗情一起去庄子上住几天,也好把我们三个之间的事……开诚布公地说个清楚,你觉得如何?”

画意温驯地偎在温大少的怀里,轻轻笑道:“这件事不急,少爷回来后再说也是一样的。少爷这是接管生意后第一次出门办事,不好带着女眷,让外庄人看见只怕难以服众。少爷当趁此机会好生处理事务、树立威信,须知高氏才刚伏诛,二少爷已然在老爷面前失宠,太太那里只怕正想趁此机会让三少爷上位,这个当口更要谨慎行事防止落人话柄,一鼓作气拿下老爷全部信任,如此才不怕太太和三少爷乱中生事——正事为重,儿女情长还是暂放一放罢。少爷以为呢?”

温大少心知画意言之有理,只觉得这一去将有七八天见不着面,总有依依不舍之情,将画意抱在怀里温存良久方才放开。

次日一早便要出发,诗情和画意将温大少送至院外。温大少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见画意立在灿灿的晨光里望着他,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眸光平静如秋水晴空,温大少忽地觉得画意其实很美,很不真实,很遥远,就仿佛同他彼岸相隔,这让他不由想起“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句子来。不知为了什么,温大少有些惊恐,他莫名地有种预感,预感到这一眼许将是他此生望着画意的最后一眼,画意她……就要消失了,就要离开了,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温大少冲动地想要奔回去,想要将画意牢牢地搂在怀里不放开,想要告诉她他哪里也不去了,就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可他终究还是生生地忍住了,他咬牙逼着自己转回头来,再也没有多看一眼。他认为,只要不去看,那令人发寒的预感就不会实现,他不愿放纵那不祥的感觉在心内滋生,他果断地斩断了杂念,大步地在画意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温大少不在府中的这几天,太太姜氏终于逮到了机会削减他的羽翼——在一个一心巴结她的婆子的献计与安排下,那位情姨娘因“失手”打碎了温老爷心爱的古董而被温老爷亲自下令让人牙子来将其领出府去发卖掉。而那位温大少的心腹丫头画意,被姜氏“好心”做主配了府里一名祖籍在极偏远山区的小厮,且还格外“开恩”地准那小厮带着画意回家去拜祖认宗——至于回去以后还能不能再回来,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儿了。

柴嬷嬷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位画意姑娘是温大少的心腹,将来一准儿是做姨娘的角色,有如此光明的前程,为何却要设局假借姜氏之手将自己和正受宠的情姨娘先后弄出温府去呢?难道这也是温大少爷的意思?可是看着不像。

许多年之后,重新做了内宅管事的柴嬷嬷也经常会看到温大少坐在窗前对着桌上一个褪了色的络子出神,据白梅院一个资深的丫头说,那络子是画意临走的时候静悄悄儿地放在温大少书桌上的……

柴嬷嬷有的时候还真想再年轻一回呢。

第67章 纤云弄巧

冷落不能相信——那个画意——那个月光大盗——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他同高、陈两位捕头几乎是日夜不休地监视在她的身边,可当她那位被指配的小厮丈夫赶着马车经由数日、行出数百里之后,冷落三人方才发现那始终窝在马车里吃喝拉撒睡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画意,而只是个身形长相都同她极为相似的人!

陈捕头性子急,当下便从暗处现出身来将那小厮扯住喝问:“画意呢?!”

“画意?什么画意?”小厮一时不知所措。

“你老婆!你老婆呢?!”陈捕头若不是碍着自己捕头的身份早就一拳把这小厮两颗龅门牙打平了。

“我老婆、老婆就在马车里……”小厮吓得脸色发白: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莫非想要强抢民女?亏他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干这种下流事!

“不是她!那个画意呢?!”陈捕头急了,一把揪住小厮衣领将他拎得双脚离地。

“这位好汉……小的只有一个老婆啊……”小厮既无奈又害怕,他倒是想多娶几个呢,也得有人肯嫁他啊。

高捕头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几步过来立到陈捕头身旁,沉着声问向小厮:“太太不是将白梅院的画意丫头指给你了么?人呢?”

小厮这下明白了,连忙道:“爷,您二位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呢?只怕是传话之人误传了罢!太太指给小人的丫头不是白梅院的画意,而是月季苑的花衣啊!”

高捕头和陈捕头闻言傻了眼,不由得面面相觑。小厮被高捕头薅着衣领举在半空很是难受,心道你们两个小子打算含情脉脉对视到几时?老子可没有那种嗜好,还揪着不放想要作甚!

冷落远远地听见,心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儿:那画意必定是趁着成亲当日一大伙嬷嬷丫头们涌进屋中时来了个金蝉脱壳,而这小厮呢,只怕传话之人都是画意买通了的,一开始就对他说要娶的是花衣。自己就这么明明白白地被那小丫头摆了一道,此事若传回六扇门去只怕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了!冷落不气反笑:这一当上的也并不是损失惨重,至少它更加确凿了画意的身份——下一次,下一次一旦他遇见她,绝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月光大盗——小月光,你,逃不了的。

金风玉露阁,不是酒肆,亦非茶楼,而乃是江南望舒城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勾栏。每日天色甫一擦黑,金风玉露阁便开了大门点起灯笼,一水儿的美貌姑娘楼上楼下凭栏临窗,香帕子摇得比那春天里的柳枝儿还要勾人儿,老老少少的各色男人们,荷包鼓鼓地进去瘪瘪地出来,宛然进了一座无底的销金窟,不到财尽精竭是绝不肯罢休的。

“哟——好俊俏的公子哥儿!”老鸨尖声尖气地拉住才刚跨进来的这位年轻公子,但见眉眼弯弯顾盼生情,端地是倜傥风流、风流倜傥,直教楼内一干男男女女将目光齐齐投在他的身上。……咦?怎么还有男人看过来?看样子该同老板商量商量,或者再买几个男倌儿进来拓宽拓宽财路?老鸨暗暗心想。

“哥儿里面请——哥儿想必听说过我们金风玉露阁罢?我们这儿啊,天南海北的姑娘齐全得很,保您满意呐!不知哥儿想要什么样儿的伺候着?”老鸨分外热情地将那公子引进楼内,且看这小子的气度必是个有钱的主儿,不宰他宰谁呢。

俊朗公子眼睛一眯,笑容中天生带着几分坏,正是女孩子们最爱的那一类——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自古就是如此。“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是哪一个?”这公子开口即问。

“嗳哟!公子是头回来我们这儿罢!这望舒城里谁不知道我们金风玉露阁的头牌花魁纤云姑娘呢!”老鸨心中暗喜,这纤云的身价可不是一般的高,她那里接一位客,足够她老鸨吃穿一年的开销,恰好纤云今儿没有被那几个素日相好的预先定下,眼下枕上正空着呢。

老鸨将这俊公子引至二楼,轻轻敲了敲东厢最里面的那一间房门,听得一道甜润润滑溜溜的声音响起:“请进来罢。”便推门入内,向那人儿叮嘱了几句要好生伺候客人的话后便关门离去了。

却见房内红烛摇曳纱帐朦胧,那铺着红缎子的香榻上正半卧着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身上只着了轻透的纱衣,酥胸半掩,青丝斜挽,说不尽的妩媚道不完的风情,媚眼儿一转便盯在了这俊公子的脸上,红嘟嘟的唇上绽起个勾魂夺魄的笑:“这一次怎么迟了这么多天?不会是被哪个漂亮丫头绊住了脚罢?”

俊公子并不客气地掀了衣摆往当屋椅子上一坐,挑眼儿道:“东西呢?拿来。”

美人儿风情万种地起身,光裸玉足趿在床下绣花鞋里摇摇摆摆地向着俊公子走了过来,绕到身后,纤纤玉手轻轻搭上肩去,俯下头贴至耳边,挑逗地往那耳孔里吹着气:“急的什么呢……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么?”

俊公子伸手挠了挠自己被吹得痒痒的耳朵,哼笑了一声:“闲话少说,赶快把东西给我,我还有事。”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美人儿纤云姑娘也娇娇地哼了一声,索性整个身子伏上俊公子的后背,用那对儿丰满酥胸轻轻在上面摩梭,“你这辈子唯一的事不就是照顾你那宝贝妹妹么?寸步不敢多离,一刻不敢多耽,真真是让人稀罕……你这是照顾妹妹呢,还是养孩子呢?”

俊公子闻言淡淡道了一句:“这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

“否则呢?”纤云毫不在意地娇笑,“否则你就杀了我么?嗯……反正也是死,不若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罢,可好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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