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会吃才会赢(278)

白二少爷轻轻一叹,伸手拍着卫氏肩头,柔声道:“母亲,若能将您留在白府,我又岂会不尽力?只是大错已然铸成,后果无法挽回,何不痛快放手?大哥他对您积怨已深,是绝不可能愿与您共存于这白府的,与其留在这儿每天提心吊胆地等着他算计,不若远远地躲开……他如今已恢复了神智,这白府将来迟早是他的,您就算不曾犯事,日后也要将主持中馈之权交给他的妻子,只要您与他共立于这白府一日,矛盾就一日不可能解决,危险也就一日都不会少。何况平日父亲也绝少进紫院上房去,一年到头您与他也见不着几回面,若是去了家庙,逢年过节祭祖上香的时候不也是能见上一面么?同现在的情形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个离得远近的问题。母亲,一步错,步步错,唯有果断放下一切,损失方能减至最低,再莫想着能保持原样、能主持中馈、能留在府中,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卫氏却只是抽泣不肯点头,白二少爷心下又是一叹,道:“母亲且先好好想想,眼下有客人在,老太爷那里应该会将此事暂先按下,只是客宴一散,还望母亲能主动去找老太爷承认此事,我也好在旁代母亲求情,说不定还能搏个从轻发落。母亲……当放就放罢。”

说罢,白二少爷便先一步绕出了假山回到府门处迎客去了。卫氏独自又抹了一阵泪,趁人不注意匆匆回了紫院,重新梳洗过后叫来个心腹丫头如此这般叮嘱一番,而后才再次去了泠湄水阁待客。

客人差不多到齐,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分宾主和男女眷各自就位,临波对月,还请了藿城里最好的戏班子,吹吹打打甚是热闹。姨娘们接完客人就各自回院子去了――她们是没有资格上席用宴的,当然也不能让她们伺候客人用饭,好歹也是白府半个主子,所以便都回自己所居的院子去单独吃。

卫氏在女眷席上几次偷眼去瞧白老太太,偶尔两人目光对在一处,果见老太太眼里带着恼怒,只是碍于客人在场不好发作,却也不大搭理卫氏,客人中有细心的看了出来,只当是婆媳闹气,大家都是过来人,自也没觉稀奇。

男宾席上,白大老爷正带着白三少爷挨桌敬酒客套,自然是为了将自己这个三儿子介绍给那些藿城商圈里有头脸的人物,为他将来正式进入商界打下人脉基础,白大少爷则同白二少爷坐在一起,自顾自地吃吃喝喝,外人皆还以为他仍疯着,因而也没什么人在意他,只管找他旁边的白二少爷说话套近乎。

宴席渐入酣处,戏台子上正唱到《玉簪记》的《琴挑》一折,那小生唱腔圆润,唱词更是缠绵悱恻,引得众人都听住了,偶有离席去如厕的也没人注意。便有一个出了泠湄水阁,脚步轻且快地藉着假山遮掩到了刻有“砌烟”二字的大石后,早有一人等在了那里,这人便压低了声音劈头问过去:“什么事就急到非要这会子见我不可?”

那人声音里压不住的惊慌:“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你得帮帮我!我――我前一阵子挪了府里的公银,这会子事发,老太爷已经知道了,只怕今儿散了席就要处置我呢……严重些的话……十成会一纸休书将我休回娘家……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竟是卫氏。

这人似有些不大耐烦:“你又是为的什么挪公银?挪了多少?”

卫氏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哀求道:“如今我是哪里也凑不到这么多银子,只有你能帮我了!只要我在宴席结束前能把这亏空补回去,到时候老太爷质问起来我就可以死不认账,他见金额未少,必会认为是白沐云诬陷于我,如此就可反败为胜,与你也有益处……”

“你是说――白沐云已经恢复神智了?!”这人声音里带着惊诧与恨意,得到卫氏再一次肯定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又问道,“你也是奇怪,好端端地为何要把嫁妆全都弄成了济灾银做了账?”

卫氏此刻又恐被人发现,又是担心出来时间太长遭人怀疑,更是怕这人不肯帮她,惊慌交加之下也未细想,就脱口将朝廷意欲征借平藩用的军银一事说了出来,这人闻听又是良久未作声,好半晌才道:“白老太爷既然已经提前得知了这机密消息,必然会有所应对,白府财产富可敌国,若是被朝廷查得实账,必然会往狠里征借,这一征,只怕白府没个三五十年是收不回损失的……所以,若我所料不错,白老太爷这会子只怕已经开始让账房们做假账簿以图将损失减至最低了――关于这一点,你可能确认否?”

卫氏心神不定,见这人只管问些与她所求之事无关的问题,便急慌慌地答道:“能!我能确定!是小K告诉我的!你先帮我解决了亏空问题,对付过这一关后我改日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可好?”

这人淡淡道:“我倒不是不能帮你,只不过你既然知道朝廷马上就要来征借军银,我把我的银子借给你补了白家公账的亏空,朝廷一来就会把我补的这一份一并征走,到时候你拿什么还我?这笔银子的数目可是不小,我能动用的也是我家里流动的款子,不能亏空太久,你若短时间内能还上,我就借给你。”

“我……你给我些时间,我娘家那边拿了银子就能周转,很快便能将银子还回来……”卫氏连忙道。

“我看未必,”这人冷哼了一声,“朝廷既然要找各省各城收入最高的商家征借,你娘家那边怕也逃不过,况且我家里也是一样要被征借的,到时候朝廷一来查账,见我账上少了这么大一笔现银,恐怕还会以为我为了逃避朝廷征借而故意把银子转出了呢,倘若我因此而被治罪,那岂不是冤枉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卫氏急得又要掉泪,“你且帮我想想办法,你一向最有办法的,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这人将卫氏急了个差不多,方才不紧不慢地道:“这样罢,好歹你我合作了这么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这笔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须给我打个借条,另外再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卫氏见有了希望,连忙问道。

“白沐云既已恢复了神智,想必很快就要重掌白府生意大权了,而一旦他掌了权,以他那霸道的性子势必容不下你那两个儿子,你们**三人从今后的日子只怕就要如履薄冰了,”这人慢慢地说道,“且白沐云的东山再起,对于我们这些生意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也算得是你与我共同的敌人,这个人……不能留,需想个法子除去,具体的实施就得靠你来动手了,如何呢?”

卫氏此刻一是急于要银子救急好令自己能留在白府、留在白大老爷身边,二是也的确恨透了白大少爷对她的逼迫,因而只略一在心里衡量了衡量便点头答应了:“什么法子?”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表少爷便拉着方琮离了席,说是要去如厕,旁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传闻,见状也只别有深意地一笑,没人多想也没人多问。表少爷便扯着方琮一路躲躲闪闪地出了泠湄水阁,借着假山遮掩渐渐离了天碧湖,行至避人处时方琮忍不住伸了胳膊搭上表少爷肩去,笑着凑到耳边暧昧低语:“怎么,你今儿是终于肯遂了我了?”

“去你娘的!”表少爷照着方琮肚子狠狠给了一拳,“信不信老子现在打死你?!”

方琮捂着肚子伛偻着腰,苦不堪言却还笑着:“咳咳……你若肯遂我一回,纵是被你打死我也心甘。”

“闭他娘的嘴!”表少爷恶狠狠地瞪他,一扯他脖领继续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儿?”方琮缓了半天肚子方才好些了,抬手握住表少爷抓着他前襟的手,被他一把甩开,只管大步走在他前面,也只好不再追问,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

夜色里走了一阵便见前面出现一所院子,这院子方琮不是第一次来,因而一眼便认了出来:“你到绿院来做什么?白老大又不在……啧,莫非你是来找那个小扇儿丫头的?”

表少爷不理他,只管带着他到了绿院后门处,而后一拍他肩:“蹲下。”

方琮先是一愣,转而一想就明白了:“你这是要踩着我翻墙头过去啊?”

“知道了还废什么话?!蹲!”表少爷没好脸色给他,指着地逼他蹲下。

方琮好笑地边摇头边认命地蹲到墙根处,任表少爷踩到肩上,而后一咬牙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就觉肩上突地一沉后接着就是一轻,抬头看时见他已经支着墙头翻身跳进去了,便拍着肩上的土靠在墙根儿等他出来。

表少爷翻进绿院后就有点儿傻眼――他并不知道罗扇现在睡哪间房啊,总不能把后罩房上下两层所有的房间全挨个儿偷瞧一遍吧?!想了想只好先奔着离小厨房最近的那一间去,他记得以前罗扇和另两个丫头就是睡在那一间的。

蹑手蹑脚地贴过去在窗外听了一阵,只有两个成年女人的声音在里头聊天,半晌也没有听见罗扇说话,便又躲躲闪闪地进了小厨房所在的西北角院,却见小厨房里黑着灯,知道里头是不会有人的了,只好悻悻地往回走,才一转身,就看见冲着小厨房的上房耳室的窗扇上映出个人影儿来,手里正抓着个苹果在那儿嘎吱嘎吱地吃,边吃还边说话:“……然后那胖子就给胖死了,嘎嘎嘎嘎嘎……”不是罗阿扇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