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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18)+番外

你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吧。

“那就去吧。”燕七道。

“……”——就是这种完全不坚定的立场太让人恨到牙痒了啊啊啊!元昶好想抓狂,你特么坚决地拒绝一次会死啊?会死啊?别人说啥你就听啥啊?别人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有没有性格啊你!有没有脾气啊你!有没有正确的人生观啊你!

莫名火大的元昶带着燕七跟了那小衙役重新往百药庐去,直接就被领去了医室旁边那间小室,乔知府乔大头此刻正立在房中唯一那架老榆木柜子前,柜门开着,里面有格架有抽屉,格架上胡乱塞着几件衣服,抽屉被人拉开,放着些碎银、草纸、梳子等物,在那些杂物中间,一只狭长的匣子已被打开了盖儿,然而里面却空无一物,想就是元昶所说的李医师用来藏女人肚兜的匣子。

乱塞的衣服,抽屉里的积尘,都可证明这房间的主人李医师实在不是个爱整洁的细心之人,那么那支使用后被掭顺的笔……

“请元三公子过来是想问一问,”乔知府开门见山地看着元昶,“你方才进此房间时,可曾动过这柜中之物?”

“动过。”元昶是在翻柜子的时候被乔知府现场捉住的,自是无法否认。

“都动了些什么?”乔知府问,方才也曾问过元昶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小子一口咬定是来找药的,且也确无作案嫌疑,这才暂时放了他走。

“开了抽屉。”元昶也没有故意隐瞒,双手环着胸一派趾高气昂,全未把面前这颗大头放在眼里。

乔知府不以为意,只指着抽屉道:“你方才打开抽屉时,这抽屉里的东西就是现下这副情形么?”

“匣子盖儿并没有打开。”

“哦,这盖儿是本府才刚打开的。你可曾打开这匣子看过?”

“看了,里头什么都没有。”

“据本府所知,元三公子是这百药庐的常客,李医师的药都放在何处,元三公子难道不知?这小室不过是他的临时起居之所,不可能有什么跌打损伤的药放在此处,元三公子为何要到这小室里寻药而不去旁边的医室里寻呢?”乔知府将一对犀利的小眼睛望在元昶的脸上。

“……我乐意。”熊孩子就是这么任性。

“咳……我看还是请副山长过来继续问吧。”乔知府拿副山长来压元昶。

是学生就怕老师,千古不变的定律。

然后元昶就被副山长拎走了,剩下燕七在小室里和乔知府大眼对小眼。

“据此前元昶所言,他是带着七姑娘来找跌打损伤药的,那么七姑娘可知道元昶曾进入过这小室?”乔知府倒是认识了燕七,虽然死活觉得燕子恪那大神经病会有这么一个木头人儿似的侄女实在是遗传学的一大奇葩案例。

“嗯,他进来过。”燕七道。

“然后呢?”乔知府问。

“然后我就走了。”燕七道。

“……”好了这没你事了赶紧走吧走吧。

乔知府带着燕七从小室出来,李医师的尸体仍陈放在屋当间的地板上,衙役们还在对现场做更细致入微的检查,仵作则迎过来压低了声音和乔知府道:“大人,经属下方才对死者所做的周身查验,可确定死者生前曾有过敦伦之事……”

敦伦?请问那么管用的壮阳药究竟哪里有卖呢?

乔知府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小胖子一眼,用目光示意仵作“借一步说话”,两个人跑到旁边咬着耳朵一阵嘀咕,燕七继续往外走,刚跨出门去就走进谁的怀里,一双大手探过来,一左一右捏住燕七的团子脸那么一揉,然后放开手,飘下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去哪儿?”

“回课室。”燕七抬头,瞳孔里一张水月清华的脸,“大伯。”

她大伯今儿穿了件青瓷色的长袍,素丝绣了冰裂纹,里衣却是珠光璀璨的宝蓝绸,高高的立领露出来,腰间一围宝蓝锦带,悬玉的绦子打着梅花结,流苏长长地垂至膝弯,黑发绾起,插了一根细梅枝,枝头一大一小两颗白梅骨朵,未及开放便被辣手摧花。

“哦,要上什么课?”摧花君不急着进屋,只管慢条斯理地同小胖子寒暄。

“没课。”小胖子如实作答。

“没课就在这儿玩吧。”摧花君说着迈进屋去。

“……”

在……这儿……玩……吧……乔知府在那厢一耳朵听见嘴角直抽抽,这货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啦?!啊?!这特么是学校!这特么是陈尸现场!这特么不是托儿所!这特么不是游乐园!这特么不是你燕家炕头!这特么不是你哄孩子玩的时候!这特么没跟你开玩笑!这特么不许神经病入内!

“神……咳,燕大人,您怎还亲自过来了?”乔知府向着心目中永远的神经病燕子恪行礼,原本他只是派了人去找他请教问题的,没想到这货居然亲自过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这货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敢情儿今天下午大家都很闲。

“你怀疑这遗书是假的?”燕子恪从袖里取出李医师写的那封遗书,这遗书自是乔知府派去请教他问题的衙役一并带过去的,本次案情也已经给他做了相关介绍。

“正是,下官认为本次案件疑点众多,实不像是自杀案件,因而此封遗书之真伪有待商榷,逖闻大人有辩字识人之能,不得已抖胆劳动大人为下官指点迷津。”乔知府嘴上客气着。

“嗯,这遗书是假的。”燕子恪道。

真的假的?这么快给出答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

“敢问何以见得?”乔知府问。

第14章 人迎那啥有风险,那啥需谨慎~

“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深浅。”燕子恪两指拈着那写有遗书的纸,语声淡凉,“这几个字呆板干涩,形意混乱,当是从几页不同的字帖上摹下来的。”说着走至书桌旁,随手由李医师堆在那里的各式纸页中抽出一张,看了几眼,将之与遗书一起拈着展示给乔知府看,“字体都是死者的字体,然而遗书上的字既无情感亦无神韵,除去临摹,别无其它答案。”

“果然……此案别有隐情。”乔知府对神经病的专业知识倒是颇信得过,闻言再无疑问,重新陷入思索,“既是被人临摹,这封遗书便不可能是今日写成,以他杀为本案定性,凶手必是提前有所计划。能拿到李医师手迹的人,多半是书院的先生、学生及其好友,然而遗书上这几个字并非总是常见,就譬如‘罪’与‘孽’这二字,无论是给学生的批语还是开具的药方上都不大可能会用到,所以凶手必然拥有李医师大量的手迹,由此可见,这凶手与李医师的关系也应是相当地亲近,加之方才仵作验尸所发现的李医师死前曾有过敦伦之事的鉴定,凶手么,极可能是个女子。”

说至此处,乔知府问向屋中衙役:“本府方才派去调查李意堂亲友近邻的人可回来了?”

“回来了。”有人应声从外头进来,向着燕子恪和乔知府一抱拳,“属下几人已去李意堂所居之处查问过,这李意堂并非本地人氏,原籍河西,孤身一人到京都谋生,至今未娶,在鸡笼坊有一居,平日与周遭邻人并无往来,亦无亲友,每日里不是到书院来授课就是窝在家中半步不出,偶尔有人曾看到过其从书屋借书回来,属下去那书屋查问,掌柜的说李意堂借回去看的都是些香艳话本,每次都缩头缩脑地来去,生怕被人撞见,且就在昨天他还借了一本书走。不过此人却并无流连青楼楚馆的爱好,想是与书院的院规有关,属下方才回来时问过副山长,言明院规有云,严禁本院所聘先生踏足烟花之地,故而可确定李意堂其人平日在家并无出格言行。”

说话间副山长也迈进屋来,身后跟着元昶,接了这衙役的话,副山长将从元昶嘴里问出来的相关信息也讲了一遍,乔知府听罢一锤定音:“此案已可确定为他杀,即刻起正式立案调查!张甲,带人将李意堂平日的交际关系查清楚;王乙,带人封锁院门,任何人未经本府允许不得外出;李丙,带人在书院内展开调查,重点查问经常出入百药庐的人员!赵丁,带其余人继续仔细勘查现场!”

张王李赵四名衙役头儿齐声领命。

“关于本案嫌疑人之范围,不知大人有何高见?”乔知府望向燕子恪,这货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让他闲着,不用白不用,乖乖滚过来给老子出力!

燕子恪却正懒洋洋地靠在桌旁,低着头摆弄桌上那支笔。

“吾自知罪孽深重,枉为人师,无颜再活于世,今自裁以谢罪。”嘴里念着李医师遗书上的内容,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遗书既是伪造,那么遗书内容便出于嫌犯本意,‘罪孽深重’,说明杀人动机源于仇恨,李意堂不在书院时总是深居简出,鲜少与外人交际,建立如此深仇大恨的机会不大,故而嫌犯范围首选书院内人员;能仿其笔迹者,当为时常出入药庐之人,而此类人无非是习武的男学生,亦或选修了医药课的男女学生。嫌犯之所以伪造遗书,一为制造自杀假象,二为揭露李意堂之人品,而之所以遗书中未挑明李意堂是如何‘罪孽深重’,想来是因李意堂对嫌犯所犯之‘罪’实乃无法宣之于口,再经方才副山长所转述这小子的证词,”说着用手指了指元昶,“可见李意堂私下竟是好色之徒,结合那匣子里失踪了的女人肚兜,大致可以断定,本案凶嫌的范围,乃选修了医药课的女学生。”